在一张三直军工兵指挥下的工匠打造的白坯椅子上坐下来,薛嗣昌又道:“而且那帮粗鄙武夫甚时候能把转运司的事情料理得井井有条了?”他皱了皱眉,“那帮武夫该不会用了严刑峻法,逼得府兵们日夜转运吧?”
“哪儿有啊,他们可不是粗鄙武夫。”苏迟瞥了薛嗣昌一眼。他原本也意味军事机宜指挥管不了转运和民政,但是架不住人家什么人才都有。“武崇道可是凭空建立起界河商市的大能,他的界河市舶司一年发运150万石麦子到洛阳白波,还往开封府运宋几十万料的木头,还在开封府盖了那么多的房子……你说他手下有没有能人?
他手下的那帮人都是商海中历练出来的,行事不靠威逼,专门利诱。”
让人努力干活这事儿,无非就是一个合理的激励机制,这事儿怎么难得倒武好古这个巨商?
薛嗣昌沉默了片刻,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他和武好古其实是认识的,他哥哥薛绍彭是书画大家,和米芾一样,都善于品鉴作伪。同武好古当然是一个圈子里面的人物了。薛嗣昌虽然在书画造诣上不如哥哥,但也是个玩家,家里又特有钱,所以没少从佳士得行买东西,还收过武好古的真迹。
苏迟笑道:“不过那个军事机宜指挥最厉害的地方还是在打仗练兵上面……你可知道军事机宜指挥里面大多是何等样人?告诉你吧,除了从界河商市、市舶司和共和行里抽调来的管事,都是昔日兵学司里面出来的生员。他们都转了骑士,在殿前御马直里面任职。武崇道带了原来兵学司的教授赵钟哥来上任,从御马直里面抽调出了许多原兵学司的生员,一部分入了军事机宜指挥,大部分则去接管20个府兵指挥,现在正日夜操练那10000府兵呢。”
薛嗣昌也算是知点兵事的,听了苏迟的介绍,显得更加惊讶了,问道:“那些府兵不是只能用于种地和转运吗?怎么能用来打仗?”
“石州城内就有三直军的大营,他们每天上午一操,下午一操,有时候还出夜操……文黼兄入城的时候该瞧见他们出城去训练的。”
上午一操,下午一操,有时候还出夜操!?薛嗣昌心说:难道那些府兵也想去试御龙猛士好拿开封府的房子?
他想想又不对,“可是府兵们都是不通武艺的农夫,急切之间怎么可能练出来?”
“这我就不明白了,”苏迟道,“文黼兄可以去问武崇道啊。”
“武崇道不是去开封府述职了吗?”
“回来了,”苏迟道,“正月二十五日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忙着练兵备战,这会儿大约在城外的练兵场忙活呢。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居然在练兵场?”薛嗣昌愣了愣,武好古现在可是西上閤门使领海州刺史了。正六品的武官还领了遥郡!而且还是三直禁军的主将。这个级别的武官莫说是开封禁军系统的,就是西军系统的,也早就高高在上。怎么可能整天扑在军营里?
“右脚!抬右脚!知道那个是右吗?”
“向右看,看齐了!”
“斜了,直贼娘的还是斜……”
武好古的耳边传来了一阵阵的呵斥声,都是御龙猛士直和御龙内卫直的军官在嚷嚷。
他正骑着马,在一座大校场内缓缓而行,目光从一排排一列列手执长杆(就是把枪头拔掉的长枪)的或携带者刀弓的士兵们身上滑过。
他们正在进行最简单的队列训练,就是起步走,向左转,向右转之类的。北宋这边本来是没这套队列方法的,是武好古把这一套引入了自己的假子军团,后来又被慕容忘和赵钟哥忧学了去用来训练骑士队列——就是骑兵队列——到了武好古执掌殿前三直后,这种方法又被用来操练府兵长枪手了。
长枪手作战,其实是最讲究队形的。他们不像刀盾手主要靠个人武艺混市面,马马虎虎排个队能凑合就行。长枪手是战场上的“城墙”,是要用来应对敌方骑兵冲阵的。
如果队形练得特别好的话,他们甚至可以组成密集队形,进行长枪突击。在长枪突击的时候,队形越整齐,长枪越密集,威力也就越大。
而长枪手个人的武艺,几乎可以忽略,只要会紧握长枪冲击和会用长枪砸人也就行了。
所以在去年腊月双方交战告一段落后,被编入御龙猛士直和御龙内卫直的“战斗府兵”就一直在苦练队列。
可是练了一个多月仿佛后,效果还是让人失望,队伍歪歪扭扭,不少兵士还是左右不分。
不过因为每十天都有小比,获胜的长枪都可以得到奖金,倒数第一的会受罚,所以大家伙操练的积极性还是挺高的。
“钟哥儿,最晚四月可就要上阵了……能行吗?”武好古转过身,问落后他半个马身的赵钟哥。
“能凑合吧。”赵钟哥笑道,“其实不打野外浪战,这些长枪兵也就是壮个声势……夏州攻坚主要得靠四郎的工兵和御龙猛士。太尉这次又带来了2100多御龙猛士!现在咱们有5000余御龙猛士了,夏州城就是铁打的,下官也能把它夺了。”
武好古笑了笑:“也不知道夏州城能不能轮到咱们来打?等天暖以后,鄜延路、环庆路还有河东路的兵马都要汇集过来。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可是个个摩拳擦掌等着立功呢!”
“轮得到,”赵钟哥笑了笑,“攻城啊!太尉以为西贼的夏州城恁般好打?叫俺来说,也就是咱们御前三直能打,别的兵想都甭想。”
正说话的时候,就听见马蹄声响动,然后就有人通报道:“禀太尉,苏知州和薛运判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