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多保忠的话似乎合情合理,他虽然是仁多家族的族长,但是因为老打败仗,所以没有绝对的权威。想要举族背叛,必须说服族中其他的长老,还要尽可能召回在兴庆府做官的子弟。而仁多泉城是仁多家的聚居地,不少族中长老就居住在那里,仁多保忠的家眷也在仁多泉城。
“如此甚好,”张叔夜笑道,“那么明日你我再见一面,盟誓立约,仁多家再交出人质如何?”
“好!”仁多保忠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
“归顺?”
“仁多保忠归顺?”
“那么爽快?”
“只怕有诈吧?”
“定然有诈!”
宋军大营的帅帐之中,童贯、高永年和高俅听说仁多保忠要归顺的消息,都显得非常吃惊。
高俅的脸色是最难看的,他的弟兄们可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上阵割脑袋的,怎么就归顺了?
到手的功劳眼看就没了!而且,张叔夜这厮还是用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浴血奋战打下来的青唐城去拉拢仁多保忠的……
张叔夜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然后笑了起来:“仁多保忠有没有诈,一试便知。”
仁多保忠答应的太痛快了,张叔夜也觉得可疑。
“怎么试?”高俅插话问。
张叔夜瞅了高俅一眼,微微皱眉,这厮有点跋扈了!他毕竟是个品级不高的武官,只是相当于正将的级别,却压根不把童贯、高永年还有自己放在眼里……
童贯却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还笑吟吟的提出建议道:“今夜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就开拔,沿着浩亹河向西北开进,抢在仁多保忠前面把他的退路给封了,他就不得不归顺了。”
“好!就这么办!”高俅笑着,“某家统带的儿郎都急得不行,总算可以上阵割西贼的脑袋了。”
骄兵啊!
张叔夜眉头大皱,高俅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也和高家将门沾点儿边,但并不知兵,也没有在开封禁军里面混过。不过是苏东坡、王诜和当今官家的府中小吏出身。就因为带了一支汇集天下精锐的强兵,又遇上了几个蠢笨的对手,才侥幸取得大捷。但是骄傲跋扈如此,实在有点不像话了,对国家,对他自己,都不是好事儿啊!
“高都统,你觉得如何?”童贯笑着问担任熙河军都统制的高永年。
高永年道:“还某家带2000轻骑先行吧。仁多保忠那厮让古骨龙城的温家族人先走了……某家可以带人从浩亹河西岸急行,抄到那群温家老弱前面,用温家人去堵仁多保忠。大官和高都指挥再率领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从背后追击,一定可以打垮仁多保忠的。”
这厮也够狠毒的!
张叔夜也是久在军中的文官,如何不明白高永年的打算。这厮是要绕到温家一族的人马前面,然后用刀剑驱赶温家人去冲仁多保忠的大军。
浩亹河两岸的道路是很窄的,很容易发生拥堵。而要堵上仁多保忠的两三万大军也不一定要用房奴猛士,用温家蕃部的平民也是一样的。
只要有个一两万拖家带口,拉着大车,载着行李的老百姓堵在路上,甚至惊恐奔逃和仁多保忠的兵马撞在一起。如果仁多保忠背后再有几千杀红了眼的骑士、猛士……到时候仁多保忠想不归顺也不行了。
张叔夜都有点同情仁多保忠和温家的妇孺了。
不过慈不掌兵的道理,张叔夜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装糊涂。
张叔夜笑着对高俅说:“师严,某家就和你一块儿,咱们从后面辇仁多保忠如何?”
“行啊!”高俅笑道,“狠狠割他几千个脑袋,把仁多杀成‘人少’,他就不敢不降了!”
……
“传令下去,准备七天的干粮,全都分发给兵士,今晚开拔撤兵!”
同一时间,仁多保忠也在安排大军开拔,而且趁着夜色退兵!仁多保忠果然还是忠的,至少现在还没到不得不反的地步。
青唐城虽好,但是仁多保忠也是世受西夏皇恩的世选重臣,他的儿子还在兴庆府做官,他怎么肯轻易背叛国家?就算要叛国投敌,也得好好谋划一番。
再说了,他虽然是一直挨揍的常败将军,但是宋军不大会打歼灭战。所以仁多保忠总是溃而不灭,败了许多次,却也没赔光老本。因此他也不觉得和宋军扛上一仗会有什么灾难性的后果。
“安忠,”仁多保忠又把自己的心腹安忠叫道身边,“你带5000步军殿后,多备矛杖符牌铁蒺藜,若是宋人追来,须得结阵相抗,徐徐进退,可明白吗?”
“省得了。”仁多安忠满口应着,然后又问,“统军,今天你和宋人谈了甚底?”
仁多保忠哼哼了一声,冲节堂里面的心腹勇士打了个眼色,勇士们会意而退,保忠才压低声音说:“宋人想招降咱们,说是要把青唐城给咱家。”
“青唐城?”仁多安忠瞪着眼睛看着保忠,“真,真的吗?”
“谁知道?宋人狡诈的很!”仁多保忠摇摇头,“不过古骨龙城不能呆了,得退回矬子山(仁多泉城所在)再说。”
“回矬子山……不会卓罗城了?”仁多安忠又追问了一句。
他当然是想要青唐城的,他的儿子还不够资格去兴庆府当人质。而且青唐城是偏安之基,经营好了仁多家族是可以在青海之畔称王的!而继续呆在西夏阵营中,仁多家族就只能充当宋夏交兵的消耗品。而且西夏现在是大族凋零,王室独大,仁多家作为大族之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步了那些被消灭的党项豪门的后尘,还是去青唐城当土霸王安心……
仁多保忠瞅了眼一脸期盼的安忠,低声道:“回不回卓罗城得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