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伸手抬了抬帽檐,因为何宇飞出来了。这小子很好认,就是一副乖孩子的样子,娃娃脸,现在除了青涩些,跟几年其实长得差不多。
他过了马路,就从江澈脚下的路上,低着头经过。
几个嘻嘻哈哈地男孩子从后面跑过来,其中一个有些高大的,直接什么铺垫都没有,就抬脚在何宇飞小腿上踹了一脚。
何宇飞踉跄几步,回头,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就看你不顺眼,怎么样?”对面站下来六个人,歪着脑袋晃着腿,自以为潇洒牛逼地看着他。
这个年代学校的小混混,大概都是这样的吧。学校组帮派的年代,至少会持续十好几年。江澈也不知道,后来还有没有这种情况。
下面,何宇飞咬了咬牙,转头继续走。
“怎么,不服啊?”那群人里冲出来一个,扯住他的书包往后一用力,把人拽了回来,一把推在墙上,“我问你,星期三课外活动,浩哥叫你捡球,你为什么不捡?”
“星期三?”何宇飞顿一下说:“可能我当时默背单词,没听见。”
“去你马的没听见。”
对方甩过来一巴掌。
这回,何宇飞抬手挡了,他可以挨一脚,不能挨耳光。
“哟,敢还手?!”
一群人全都拥上来。
江澈:“……”他本来在等林俞静开口让他帮忙的,那丫头心善,这情况肯定看不过去,但是没等到。
林同学太专心吃瓜了。
“嘿。”居高临下,江澈喊了一声。
一时下面人全都抬头,包括何宇飞在内,茫然地看着他。
“要不要帮忙?”江澈笑着问道。
前世,何宇飞一个人从胡州跑到临州参加一个大型招聘会,被在会场连一张桌子都没得摆的江澈给忽悠走了。
然后,老板员工两个人在“公司”里面面相觑。
当时江澈手里有前公司老板娘帮忙介绍的几个小客户,一单开门业务,但是真的缺钱,缺人。
“所以,公司现在就咱们俩吗?老板。”当时何宇飞问。
江澈:“错。公司还有一个前台小姑娘,长得很漂亮。”
他给何宇飞看了照片,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正好经历感情失败的何宇飞没顶住诱惑,留了下来。
后来,何宇飞见到前台漂亮小姑娘的那天,因为环形桌子买得太小了,姑娘挤不进去坐……
江澈说:“干嘛?就不许人家这几天长胖了吗?就,不期待她再瘦下来吗?”
所以,一直到多年之后的公司年会,何副总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最初是因为前台姑娘才留下的。
他说自己当时的考虑是公司虽小,至少有客户,有业务……更关键因为老板是一个很能忽悠很不要脸的人,而他们做的,恰好又是广告公司。
之后漫长的十余年,一起从公司弱小起步,到崛起,再从辉煌到困境。这期间,在业界名声评价都很高的何宇飞至少面对过大型广告公司或猎头公司的数十次高薪挖角,但从未离开。
唯一一次他差点儿离职,还是在公司的起步阶段。当时,前台的“小”姑娘辞职回老家结婚了。
没了前台,江澈说他去招人,结果买回来一顶假发,让何宇飞偶尔客串一下。
何宇飞从来都不是一个热情和外向的人,前世那么多年,他平时都严谨地称呼江澈为“江总”或“老板”,只有喝醉了,才叫“哥”。
而且这小子喝醉了就喜欢讲“故事”。所以他前世人生那点儿破事,江澈基本都知道。
现在,他还没有那些破事。
17岁,正读高一的何宇飞穿着蓝色小翻领,有双白纹但是已经发黄的破旧运动衫,坐在教室里,认真地听着课,做着笔记。
他的脸色因为在校长期只吃家里带来的咸菜而显得有些苍白,缺乏营养。
这并不意味着何宇飞的家庭十分贫困,因为在1996年,这种带米带咸菜的学校寄宿生活,是普遍情况。好歹他还能上得起高中。真要说的话,何宇飞家里的条件,在当地算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