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歌正好,特别合适对不对?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有时候想想,会害怕。
有很多年了,都说是我养活了大招,说他不懂事,但其实是我依靠他……
直到后来遇到你。”
邓丽君婉转的歌声在耳朵里,唐玥说这番话的时候始终没有回头看江澈,而是看着远处的灯火和夜色下的城市……微风轻轻拨乱了她的头发。
大概很少人意识到过一个问题,包括江澈——唐玥其实是一个很孤独的人。
她孤独所以怯懦,孤独所以勇敢,孤独所以独立,孤独所以成长,但总还是会有某一两个时候,譬如上一个独自看着这片夜幕的夜晚,比如现在,她也会有另一份情绪。
不同的是,今晚她可能其实更孤独一些。
“这两天我跟外国客户接触,她说的国外,好不一样,她还邀请我去看看,我有点想去。”
“我有在夜校学英语,但是学得不太好……小澈你英语好吗?”
“其实真要去,我还挺害怕的。”
“你有怕的吗?你会怕什么啊,小澈,我总觉得你什么都不怕。”
江澈苦笑一下,说:“大概怕死。”
“啊?”
“因为总觉得还有很多人需要我去照顾,需要我在。而且我活着,应该能做点事。”江澈后半句说的意思其实有点大,因为这两天在广交会的见闻,他似乎变得踌躇满志了一些。
而唐玥理解得很小。
“家人,跟着你的人,还一个林姑娘,一个褚姑娘……”唐玥说:“你可不许怀恨大招,这个都是我自己听说然后猜到的。”
江澈:“……以后你就说是三墩说的就好。”
唐玥笑出来,“你倒是不怕承认。”
江澈说:“我只是没法否认。”
两人后来回了大堂,聊了很久。
江澈睡着了,醒来唐玥在眼前,说:“该起床了。”
江澈:“嗯。”
唐玥看看他一脸的疲惫,“该去上班了吧?要不你去我房间洗漱下?那个,洗漱用具有两份,而且我都是用的自己带的。”
“……好。”
江澈跟着唐玥上了楼,进房间。
在卫生间里洗漱。
“笃笃笃,笃笃笃。”
“小玥,小玥。”
敲门声,老妈的声音。
“阿姨,怎么了?”唐玥开了一点门。
江妈推进来,说:“急,借你这边厕所用一下,我那边小澈他爸占着呢。”
唐玥:“……”
江澈:“……”
“哦,那看来没得挤了。”
“是啊,只有我是一个人住。”
两句话看似都没问题,但是凑在一起就有些不那么对劲了。
宾馆门口,江澈和唐玥都尴尬了一下。
毕竟是一个说过自己“曾在街边人群里望”,另一个也说过“那时喜欢”的人啊。
1994年的广州城虽然还没有如后来的大小城市一般,特意把流光溢彩的灯光作为夜间城市的装点,但是因为发达程度高,依然算得上灯火漂亮。
唐玥背后就是灯火,很漂亮。
“小澈你也是的,大半夜就敢在街上晃荡,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了,肯定吓得骂你。”唐玥说话同时目光转开,扭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街道,说:“这儿可乱,我们刚来,就已经听说很多吓人的事情了。”
90年代初,羊城很乱,其实从83年就开始乱了。只因为一句话: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
这其中尤其流花地区最乱,本地人公认的真理是,如果你不是蹲点的小偷、劫匪或巡警,最好绕开流花地区走。
因为羊城火车站就在这一带。
此时的火车站有多乱?
一位流花分局的干警曾说,他对妻子最大的叮嘱,就是绝不嘘她来火车站广场派出所看他。
一位准备对火车站做二十四小时驻站暗访和拍摄的记者,来前喝了领导的壮行酒,签了生死状。
“没事,我身上穿着制服呢。”江澈抻了抻身上保安服,说:“而且毕竟广交会期间,治安要好很多。”
他说着回想刚刚在街上的一路走寻,自己其实也有点后怕。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堂堂宜家少帅,重生人士,结局要是被某个不开眼的小贼一闷棍干掉了……怕不要把别人和自己都笑死也气死。
“滴呜滴呜滴呜”
正想着,一辆警车从远处鸣笛而去。
“看吧。”唐玥说:“要不……”
江澈心头咯噔一下,挤一挤吗?或打个地铺?
要知道他今晚的情况,从张毒奶的电话开始连着受了半晚上的刺激,青春期的猛兽基本一点就炸。
唐玥说:“要不先进去大堂坐一下吧?聊聊天,反正我也还不困。”
“啊。”看,想啥呢,以为是言情剧吗?
江澈现在还有另外三个选择:
试着打一下郑书记的大哥大,让他来接人——这不合适,因为郑书记现在一时手上也没车,没装备而且跑得没江澈快,出来挨闷棍的机会更大。
打赵三墩的电话,把他从老婆孩子身边叫醒——还是不要了吧。
在酒店门口打滚,说我是宜家江澈,你怕不怕?……这个,还是算了吧。
“好的。”江澈说。
唐玥跟门卫解释了几句,两个人进门,在酒店大堂找了个位置,围着一张小桌坐下来。
沙发很大,人可以整个绻缩进去,但是唐玥坐得很端正,江澈只好也硬挺着……不对,是只好也坐得很端正。
“对了,你那边怎么突然不能住了?”
“因为……”江澈心说我总不能说因为遇见一位中专同学,他刚找完野鸡,没洗就做我床上吧?而且手上似乎有东西,还在我床上抹了几下。
“嗯?”
“因为临时多了几个人,住不下,我以为自己方便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