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满,甚至有些溢出。
陆不言两指夹着酒杯底部,推到胡离面前,薄唇轻启,吐出二字,“可惜。”
胡离被挑起了兴趣,“可惜什么?”
“可惜,你就要死了。”
“此话未免言之过早。”胡离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陆不言推开面前的酒壶和酒杯,酒水撒了一地,甚至漏到了楼下。
深夜,驿站内格外安静,连酒水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啪嗒”一声,圆润的酒水珠子在地面上碎裂开来,陆不言垂着眼睫,遮住眸光色。
陆不言沉声道:“驿丞是你的人,那个大夫也是你的人,你们早就将这座驿站占为己有。”
胡离脸上的笑收敛了,“你怎么发现的?”
“今日那大夫过来时,脚上的土是干的。驿丞那么急的带他过来,他不能在进驿站前还要换过一双干净鞋子。”
“呵,就只是因为一双鞋子?”
“对,就只是因为一双鞋子。”
胡离的面色渐渐阴沉下去,他道:“陆不言,我从来不敢小看你。那这个驿站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驿丞说大雪压塌了屋子,可我去看过,那些屋子分明就是被人为破坏的。”
胡离暗骂一声,“蠢货。”然后又道:“时间太急了,能把那些屋子都弄塌就不错了。不过你发现的太晚了,你们已经进了驿站,还想翻身吗?”
陆不言的面色极其沉静,他摩挲着指尖,眉眼带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叹息之色,“你觉得这一路上,为什么没有看到在暗桩里的锦衣卫?”
胡离双眸一暗,下意识转头向下看。
楼下的房门被人推开,躲在下等房内的,那些胡离安排好的人都被锦衣卫用刀架着脖子推了出来。
“你们失败了。”陆不言下了最终言论。
胡离盯着陆不言,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他抬眸看向头顶明晃晃的红纱笼灯,看着那灯笼内细腻飘散出的白色烟雾,顺着灯笼上面的缝隙消弭于空气之。
“陆不言,你该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陆不言面色大变,猛地抬头往上看。
红纱笼灯内的白雾越来越重,像晨间雾起,味道却不如晨露那么好闻,甚至还带着一股古怪的香气。
陆不言霍然起身,一手拔剑,一手掩住口鼻。
胡离慢悠悠道;“来不及的,从你们进驿站后就开始烧了。”
楼下,那些持剑的锦衣卫们纷纷踉跄倒地,局面顺势反转。
陆不言身形一个踉跄,手里的绣春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极端的沉默之,驿站的门被人打开,一辆马车缓慢停下。
驾马之人跃下马车,跪于地上。
马车帘子被一只手揭开,孙氏梳着妇人髻,披一件青灰色斗篷,踩着那马夫,慢条斯理下了马车。
孙氏捧着手里的铜制小手炉进入驿站,径直上楼。她虽已四十出头,不再年轻,但岁月不败美人,这些年的经历沉淀在她身上,朱颜已逝,气质却深,眼尾周围的细纹都带上了难掩的凌厉之色。
“主人,我来晚了。”孙氏微微垂首,她身后的人立刻上前替胡离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