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湄垂眸,偏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唇。
这种被人掌控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分外焦躁又恶心,却又莫可奈何。
苏水湄不愿再面对胡离,她扬起鞭子,赶着马车就要走。
苏水湄没赶过马车,扬起鞭子轻抽一下,马儿还在原地摇头晃脑。
小娘子蹙眉,又加重力气打了一下,马儿受惊,“嗷”的一声扬起前蹄,苏水湄没有防备,直接滚进了马车厢里。
“啊!”
见此情状,胡离立刻跳上马,双腿夹紧马腹,用力勒紧缰绳,终于是勉强将马制服。
“没事吧?”胡离跳下马,上了马车,拨开帘子朝里面看。
小娘子摔得不轻,一副晕头晕脑的样子。
胡离轻笑一声,走进马车里,伸手把小娘子扶起来。
小娘子红着眼,额头撞出一个乌青,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离好地凑上去,还没听清楚那话,突然感觉脖子一疼,浑身一软,就那么瘫坐了下来。
苏水湄泪水一收,冷眼看着胡离,还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胳膊,看是不是真的被她制住了。
胡离全身的力气都被那根插在自己身上的绣花针给卸了,他靠在马车壁上,明明受制于人,却一点都不慌张,他笑道:“湄儿,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我可一点都不敢小看你。”苏水湄就地取材,将绑在苏水江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给胡离绑上。
“我都不能动了,你还要用绳子绑我,我是不是太可怜了一点?”
小娘子绑人时贴着胡离,胡离就势说话,那刻意低缓暧昧的声音就那么毫不避讳的往苏水湄的耳朵里钻。
苏水湄用力偏头,她抿着唇,小脸绷得死紧,又掏出一枚绣花针来,抵到胡离唇边,面色凶狠道:“你再说话,我就用这根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胡离却一点都不怕。
一方面是他知道苏水湄的性格做不出这种事,另外一方面是小娘子实在是生得面团一般软和,这凶恶的表情由她做来,哪止可爱那么简单,简直是让人痒到了心坎里。
“啧。”胡离摇头,“湄儿啊,我香甜温柔、乖巧可人的湄儿啊,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难道这就是传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啧啧啧,”胡离丝毫不受威胁,“陆不言这个男人,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提到陆不言时,胡离虽是在笑,但双眸一沉,嘴角扯出一抹不愉之色。
胡离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撮合苏水湄和陆不言。
“你怎么知道我跟言郎……”苏水湄话说一半,立刻便住了嘴。
胡离耳尖的听到“言郎”二字,他原本还一脸闲适的表情猛地一暗,变化明显到连苏水湄都跟着心尖一颤。
先前是胡离表现的太无害,让苏水湄忘记了,这位也曾经是天潢贵胄之子,若前朝不灭,他现在也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言郎?叫的真是亲密。”胡离嗤笑一声,眸有些许怒色。
这怒色不是对着苏水湄的,而是在针对他自己。
胡离清楚自己的性子,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这跟他的出生教育有关,他生来便是太子,父皇也只他一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他的路非常顺畅,以至于当叛军突起,朝廷灭亡之际,他尚觉得自己在梦。
是孙氏将他救出皇宫,安置于苏州地界。也是孙氏一手撑起赵家偌大家业,支持他抵抗大明,重振孛儿只斤氏。
前几年,他沉浸在朝灭人亡,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恐惧。那种世界崩塌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至今为止,胡离每想起来,都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撕裂一般。
喉咙已发不出声音,心脏已经痛到麻木,就连无声的呐喊都丧失了力气。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他花费了三年的时间从那个由绝望拼凑而出的世界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