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峥心痛如绞,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蹲到了她跟前,伸手将她的泪一点一点擦干,
“对不起衡姐儿,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我说的是真话不是假话,我没有骗你,但是我是个男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就得担当!”
他眼眶酸红,咬着牙字字铿锵,
“边关那么多百姓,我们不能置他们生死于不顾,我既然立在庙堂上,就该以天下为己任,倘若我真的不去,我才是个懦夫,我们陆家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裴玉衡其实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她其实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他而已。
舍不得他在边关风餐露宿,她却在这里锦绣高粱。
舍不得他在面临危险时,她躺在这里毫然不知。
裴玉衡哭着笑了,站起身来,带着几分冷冽,
“好,我知道,我拦不住你,那你去吧,四方阁的人手都交给你,那是我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一条线路,他们运货极而且特别妥当,你们需要物资可以找他们来运输,那些人都交给你调度。”
裴玉衡将自己贴身的印信交给他,陆云峥定定注视着她没有吭声。
他从她眼底看到了决绝,
“但是,”裴玉衡笑着开口,泪水在风凌乱,“我不会原谅你,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选择黎民百姓,你选择了抱负,我能理解,我也佩服,但我没有办法接受,对不起!”
裴玉衡把包裹塞给他,转身进了大门,把门一关,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看到大夫人和老太太相互搀扶着,含泪站在廊下。
裴玉衡哭着越过所有人,冲回了后院。
这边陆云峥对着大门拜了三拜,随即眉峰一厉,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蹄声隔着许远传到了天衡苑。
裴玉衡回到书房,看着自己儿子坐在小案后写字,他的模样像极了陆云峥,她就这么望着他发呆。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脚步声,裴玉衡抬着红肿的眸子看过去,见大夫人走了进来。
大夫人坐在裴玉衡对面,二人都静静地望着小阳儿写字。
小阳儿写的极为认真,丝毫不受影响。
大夫人唇角含笑,神色温和,
“峥儿一直都在怪我,怪我对不住他爹爹,这一点我从来不解释,也不反驳,因为我确实对不住他,我当年总怪他坏了我的姻缘。”
裴玉衡没料到大夫人突然提起这事,不由怔怔望着她,
大夫人神色渐渐凄然,“可那么多年过去,直到他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早已经是我生命当的一部分,没了他,我也没了寄托,而之前那个人,其实只是镜花雪月而已,可有可无。可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只剩下了一个时辰……”
大夫人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我们夫妻二十载,我们只有那最后一个时辰是相濡以沫的,他去的时候其实是高兴的,他拉着我的手,还笑着给我唱了歌儿…”
大夫人泣不成声,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她手背上,她都顾不上擦,
“但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峥儿,因为我不配,我知道他恨我,就让他恨我吧,就当是我对自己的惩罚,我做错了事,我就该承担责任,我那个时候蠢到差点害了他,我不配做他的母亲…”
裴玉衡略略吃惊,还是她第一次听大夫人说自己的心事,竟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大夫人擦干眼泪,抬眸看她,“衡姐儿,你觉得我对阳儿怎么样?”
裴玉衡闻言一愣,回想起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大夫人的一举一动,平心而论,大夫人对这个孙儿特别好,比对陆云峥,陆云襄姐妹好多了,她甚至会亲自做一些衣裳鞋子给他,比所有人想象都要温柔。
她点了点头,沙哑道,“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