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之间, 殿内的光线一暗。教众仿佛看见了什么新鲜得不得了的事, 不少人从地上站起,神情扭曲地手舞足蹈。
在这些举起的扭曲的手上方,神殿的荧石殿顶慢慢变幻了颜色。它从明亮的白转变为轻柔诡谲的红,薄红的光芒从殿顶洒下, 映得整座神殿扭曲不似人间境。
在花瞬的召引下,神殿四方的立柱之上黑影游动。很快,这些黑影之上探出几只阴森的鬼手,越过众人的头顶, 伸向祭坛之上。
花瞬笑着侧开几步, 张开手臂,引着细长的鬼手贴上元烨的头顶。鬼手之上缠绕着浓密的黑烟,元烨被迫抬起头, 在第一只鬼手引上额头时,身体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这痛苦并不是一瞬间, 随着时间流逝愈演愈烈。
很快,元烨的身体开始剧烈痉挛,口中发出嘶哑的、难听的哀嚎。这哀嚎是无意识、断断续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被锁仙柱拘束着,能动的地方屈指可数。半截翅羽探出锁链之外,极致的痛苦之下,他开始无意识地抠挠祭坛的地板,磨得双手鲜血淋漓,惨烈异常。
江泫明白那咒文的用处了。
花瞬是在抽魂。将活人的生魂强行从体内抽出来,这是种世间无人能受得住的酷刑。
取魂是必要的,仪式要用。可江泫原以为花瞬找到了杀掉元烨的方式,等他死后再将体内的神魂与元神剥出来——没想到他根本没找到。转念一想,或许他找到了也不愿意用,更乐意生剥。
渊谷之中的人本性都极端偏激,花瞬既为群首,残忍程度自然拔群。
江泫微微移开目光。他若要寻仇,定然一剑了结,断然不会给这般折磨。萧弦虽然看得下去,但也觉得十分无聊,评价道:“难看的戏码。”
江泫道:“怎样才好看?”
萧弦道:“换成是我寻仇,就要把对方绑起来,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亲人、友人、重要之人一个一个杀干净,剥皮剐肉,折骨拆首。再废去他的灵脉、经络、双手双脚,叫他变成爬都爬不了的废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
江泫的眉尖一抽,道:“不可理喻。”
萧弦竟然没生气,道:“以前他骂我,比这骂得还难听。”
江泫语塞片刻,发现自己有些想象不出来长尧骂人的样子。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的人,会骂人吗?
交谈之间,祭坛上的锁仙柱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崩碎为无数裂片,从众人的视线之中消失。元烨的身体软趴趴地躺在在地,好像终于死透了;花瞬掌心浮着一团黑不黑、红不红的事物,慢悠悠走到祭台边缘,如闲庭信步。
他将元烨的神魂向上一摆,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拨开瓶塞,倒进手心。江泫能感觉到他手心涌动的灵流,这团灵力浩大、却不见得多纯净,应当是将此前他从各处搜刮到的、和从散修身上提出来的灵力糅炼到了一起。
坛上的阵法已然画好,取出这两枚东西之后,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了。教众奇形怪状的呼喝声在花瞬抬手的瞬间止息,神殿之中一片死寂。
殿顶的红光与他衣袍上的金竹纹间流动,透着一种别样的、死气沉沉的艳丽。他背对着台下、面朝殿中唯一的高座,开始念诵咒文。江泫听了一耳朵,总觉得有些不对,心道:不太像是神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