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澄黄的信封,双手托着奉上。见江泫接过,他懂事地不再多留,侧身告退。
南宫柳也跟着走了,偌大的客房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江泫一人。
他低头摩挲了一下信封粗糙的纸面,想起了挂在浮梅殿梅树上的那些纸笺。
信纸方才展开,岑玉危清隽规整的字迹映入眼帘。起先是问江泫在外过得怎样、叮嘱他记得好好照顾身体,途中提起要同孟林一道下山历练的事,大约是因为许久不曾游历过了,有相熟的好友陪伴身边,口吻十分憧憬喜悦。末了报明大概要去的方向、希望江泫一切保重,随信寄来一支明艳如火的红梅。
那支红梅现下正躺在江泫手心,花瓣上似乎还绕着未曾散去的雪气。得知自己的弟子过得很好,他眉眼微舒,回到自己在傅氏的住处,托仆侍寻一只瓷花瓶来。
谁知再次从房间出来,便见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两排面目清秀的侍女小厮,手中托着花样繁多的瓷瓶,见江泫出来,一叠声道:“请伏宵君挑选!”
江泫满心难以言喻的心情。他立刻绕回门后,拍醒衔云丢了出来。剑灵哪是轻易能见到的东西?众人登时两眼放光地围了上去。
江泫坐在房中,默默地挥起了一道隔音的结界。一盏茶后,衔云两眼发直地浮着一只颜色淡雅的花瓶回来了,瓶中带了水,养着那支鲜艳的红梅,摆在了他的客房。
入夜了又是家宴,江泫原打算借口不去,想了想要是自己称病,后果也许更为可怕,叹了口气去了。傅京一番好意,江泫本意也不想拂他面子,席间这位家主上来敬酒,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傅京拜谢尊座救命之恩。若非尊座此前出手,景灏必然不能平平安安回到家中。他长了十七年,性格一直张扬鲁莽,做父亲的早知他有一日会闯出祸端,不想没等他出手,祸事便砸到他头上,险些没回来。幸得尊座照拂……”
他的感激情真意切,江泫心底却有些茫然。思索片刻,还是没有在长辈的面前拆傅景灏的台,不动声色地刺探道:“需得告诫他,不论作何,都需小心行事。”
傅京将盏中清酒饮尽,又朝江泫拱手一拜,言辞恳切地道:“正是如此!我早已细细地告诫过景灏,他也点头答应。眼下得景微君关照,从玉川回宗不久便放回家中养神,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江泫没怎么听清楚,注意力在那句“从玉川回宗不久”上顿住,立刻反应过来,傅景灏当时一定偷偷从宗内跑出来了。
掌心没有他给的灵印,竟然敢混在队伍里头往柊山神前头凑!愚勇至此,若是他的弟子,接下来一年都别想从思过崖里出来,而温璟竟然轻飘飘地放行了!
他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回过神后心中又有些许怒气翻涌。这口气一直憋到宴会结束、回了房间和衣躺下,直躺到大半夜,心中还是极不畅快。
索性从榻上起身,推门出去。白日里头姑且摸清楚了傅景灏的院子在哪,途中碰见结伴行走的仆人,向他们借了一盏灯,在这大宅之中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停在了少年的住处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