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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泫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如何,努力只是为了能为父母面上争光、能让他们高兴。

然而父母也根本不在乎他的成绩,所以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体上,唯恐他哪里不适、早早夭折。

苦熬到八岁那年,江泫趁着夜半无人,独自一人跳进了府中的莲花池。他前脚跳,后脚侧柏便追出来,一边撕心裂肺地痛哭叫人、一边跳下水去捞他。那也是在深秋,池水冰凉刺骨,将他手脚冻得又刺又麻。

他当时没死成,不过醒来以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池中的冷水和母亲的眼泪将他浇了个透,连带着浇醒了他昏昏沉沉的脑子。

他想:人总要找个活下去的理由。若父母希望他活下去,往后这样的事他便再也不做了。相反,要活得好、活得光彩漂亮才是。

于是光彩漂亮地活到十四岁,度日如年地过了十五岁,又向师尊让尘借了一个十六岁。他还能继续活,活一百年、一千年,但他不再想继续下去了。

可惜的是,这一次,当江泫再睁开眼睛,看见的依旧是人间的天地。

他躺在安静的房间里,头顶是熟悉的房梁。他回到了三灵观,枕边卧着死寂的衔云,让尘背对着床榻坐在桌前,银发在室内黯淡的光线之下显得极其冷漠。

江泫侧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让尘道:“伤好以后,去秘境,半年禁闭。”

说完这句,他便起身离开,连一个神情、半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江泫知晓,师尊现在一定很生气,心中却感到很麻木。懒得张口、懒得解释、懒得动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刺痛与酸涩都被掩藏在这铺天盖地的麻木之下。不知躺了多久,床榻底下忽然传出一点细微的动静。

旁边爬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影,不知道悄无声息地在床底下藏了多久了。

爬出来以后,却也不敢站起来,仍然缩成一团,双手扒着床沿,探出一双紧张的眼睛,警惕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说话,江泫也懒得说话。胸口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疼痛仍然难以忍受。两人在沉默中互相僵持了一会儿,天陵忽然瓮声瓮气道:“伏宵。”

江泫没有回答,重新阖上眼帘。

天陵又道:“师……师兄。你、你要不要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