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了这句话,风迁却不如何高兴,紧抿的唇角看起来颇为沉痛。
“妖神夔听在找一双眼睛。可惜,我尚未查明祂寻找的原因。”他道,“我死得太早了。若还是人身,追查起来一定要快一些,死了以后,许多地方便都不能去了。”
然而这悔恨根本就不应存在。他独自一人,这些年能查到这么多隐于人后的秘辛,已经很让人敬佩了。叙述的时候字字温淡平和,在外游荡多年,蒸干了多少鲜血与眼泪,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宿淮双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攥紧木盒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舅……舅。”他有些艰难而生涩地念出那个从未说过的称谓,只觉得陌生无比。“我可以……”
风迁却道:“你不可以。”
“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头,一定吃了很多苦。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是我的错。我不告诉你这些,你早晚也能自己查到。”
“然而我告诉你这些,仅仅是因为你有知情的权利、并非是为你指明仇恨的源头,要你日后背负着这种仇恨生活。
“淮双还很年轻,拜入这位尊座座下,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还有大好的未来。要向谁寻仇、怎样寻仇,交给舅舅就好,总有一天,我会将那人的头颅提过来见你的。”
“到时候拿来给你当球踢,好不好?”
灯光之下,江泫余光瞥见宿淮双的眼眶有些泛红。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在同龄人还在朝着父母撒娇、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头刻苦修行的时候,宿淮双早已被过去死死缠绕、无法挣脱。是以,江泫总想对他再好一点、更好一点,想让他知晓平和的生活是存在的、能为其遮风避雨的港湾是存在的,只要他想,净玄峰永远都是他的家。
宿淮双垂下眼,又慢慢将那木盒打开一丝缝隙。凝视那一缕明净的光泽片刻后,他忽然道:“不好。”
风迁道:“淮双……”
宿淮双道:“不好。”
却是没有再说其余什么了,没有解释、也没有表明决心的誓言,泛着深红的双瞳底下,铺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可怖杀意。
沉默良久,风迁的唇角牵起一个温和苍白的笑容。他没有再劝,视线都盛装在眼中,被蒙在血迹斑斑的束带之后。他转而向江泫道:“我想请尊座帮我一个忙。”
江泫道:“请讲。”
风迁递上来装着风定兄妹元神的木盒,方才在路上,他已经新换了一个,还重新下了几道温养灵魂的禁制。这些小小的木匣子,一个挂在胸前、一个揣在兜里,或许还有一些装在别的地方,都是他的执念,支撑他战胜死亡,时至今日仍然行走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