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才下过一场雨夹雪,窗外现在干干净净,路过窗前的风也清澈无尘。这雨夹雪冻伤了后院种的几畦菜地,下人们大多都在后院整饬菜园子,屋外清净得无声。
月窗下,四足方桌前,吴之筱拢着一件羊绒大氅,长发及地,不曾梳篦,绸缎一般倾斜而下,在淡淡的书灯光亮之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风过时,吹乱的长发擦过纸面,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与毛笔落笔于纸面时的声音一样,一时分辨不清。
墨香,笔润,纸柔,天气尚好。
“三娘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坠珠捧着一大竹篮的柿饼走进来,搁在月窗下的矮几上,到到屋角洗了手便走到桌前,一面擦手一面看着那纸上的画道:“看着怎的像是一张人脸?”
“好看吗?”吴之筱抬起头,笑着问她。
“好看是好看,可这……是谁啊?”坠珠端看许久,一时看不出来是谁,皱眉道:“乍一看像是赵知州,可眉眼间却很柔和,十分不像赵知州平日的模样,越看越不像。”话毕,坠珠走到她里屋拿出一面铜镜与象牙密梳来,再走到吴之筱身后,替她将长发梳起。
吴之筱偏过脸问她:“若我把这个绣到我的良人枕上去,你觉得如何?”
坠珠疑惑道:“三娘子为何要把一个和赵知州相似的人绣到良人枕上去啊?”
吴之筱笑道:“辟邪。”
“若是辟邪,何故把赵知州画得那么温柔?”坠珠向吴之筱伸手问道:“那枚红色发带呢?我在屋里没见着,应是在三娘子这里。”
“辟的是邪祟又不是我。”吴之筱摸了摸身上,最后从腰间扯下那被她胡乱塞的嫣红的发带,递给坠珠,并说道:“太凶了,我夜里起来看到不得吓死?”
坠珠接过发带,摇头道:“不凶的话,就赶不走邪祟啊。”
吴之筱却道:“赵知州身手好,赶邪祟不用脸,用实力。”
“三娘子,这只是良人枕,不是真的赵知州,赵知州身手再好也不会替你赶走邪祟啊,还是画得凶一点儿的好。”
“不行,太凶了我不好出手蹂/躏他。”
“原来三娘子是想要借着良人枕来撒气啊!”坠珠为自己套出了吴之筱的话而得意,轻笑着说道:“三娘子白日里在赵知州那里受了憋屈,又打不过他,有时候也说不过他,就想制一个良人枕来泄愤,是不是啊?”
“嘘!”吴之筱比食指在唇间示意噤声,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道:“这事不许说出去。”
“放心,婢子知道的。”坠珠替她绾起了长发,也悄咪咪地低声道:“一定替三娘子保密。”又半眯起眼打量了她纸上的画,道:“不过三娘子,你是如何想象得到赵知州温柔时的样子的?”
吴之筱道:“闭上眼就是了。”
坠珠摇头道:“婢子闭上眼,绞尽脑汁地想也想象不出来赵知州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