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筱在雨中展开羊皮纸制的布防图,走到江岸高处,望着涛涛江水泛滥,浑浊一片,若汪洋一般,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都满是江河泥沙的土腥味。
她走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布防图上的几处河道,对周楚天说道:“先堵住这几段河道,半个时辰后,雨水若是再大,就把这两段给疏通了,若雨水小一点,就再堵住这三处河道,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周楚天在她耳畔吼道。
“等会儿我去一趟左相的府宅,这里就只能先辛苦你了,还有,你和你的弟兄们说,此事过后,朝廷必有重赏!!”
“知道了!”
吴之筱踩着泥泞的黄泥堆上了马,对着马下的周楚天说道:“我去左相府宅,不知结果如何,一个半时辰之后我若不回来,你就疏通所有河道,让雨水往临州城内漫去!”
“这……”周楚天惊愕,瞪大了眼看向马上的人,道:“不行!会淹死人的!”
城郊田地多,淹了来年还能再种粮,而城内民居多,洪水一旦泛滥到城内,来年便是坟堆蒿草绿。
“我已击鼓警告过临州城内了,让他们往高处去,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人。”吴之筱厉声道:“你放心,要死,也是我吴之筱先死!”
“是!”
左相府宅在大雨中迎来了第一位来客,吴通判。
吴通判是冒着雨来的,可雨水却冲不掉她身上黄黄的泥点,泥点漫开,点在她那一身绯色洒金梅襕袍上,让人一时不知是洒金梅的金点还是临江边上溅起的泥点。
她端坐在左相府宅正厅内,从外头带来的雨水,浇湿了正厅蹭亮的石砖和光洁如新的梨花圈木椅。
滴答滴答,雨水从梨花圈木椅上滴落下来。
随从命人前来擦地,并给吴通判上茶,走到她跟前,躬身道:“吴通判,左相正在小憩,一时是见不了客的,还请吴通判请回吧!”
吴通判抬起沾满雨水的脸,问他:“这位郎君贵姓,什么职事,官居几品?”
“在下免贵姓冯,职事为御史台监察里行使,无品级,芝麻小官,贪着朝廷给的微薄俸禄,养家糊口而已。”这位左相随从亲自给她点茶,将热茶拿在手中转了两圈,晾温了再缓缓递到她手边,恭恭敬敬道:“吴通判,喝了热茶,暖了身子,便走吧,左相今日不见客,劳烦你走这一趟了,实在是对不住。”
吴通判接过他的茶,看了一眼茶盏里的茶水,润泽凝碧,是好茶,可惜没放蜜渍的果子。她将那一盏好茶搁在一旁,问道:“冯里行使家中多少人?”
那人躬身回话道:“家中父母健在,兄弟姐妹六人,有一妻,育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最小的尚在襁褓中,家人都在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