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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通问话下来,赵泠竟不知该如何回她,只能说道:“无碍。”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身上就带着伤。”

吴之筱将盏沿含住,仰面,茶盏中青梅子便入了她的口,得逞后,她笑着咀嚼口中的糖渍青梅,眉眼弯弯,梨涡深深,酸甜可口,尽在其中。

赵泠第一次见她,她也是这般笑着的。

“那时我还以为我捡到了下凡历劫的天神呢,想着救了你之后你会不会带我上天去做神仙,没想到……”

“让你失望了。”

“捡到你也是好的。”

她又故技重施,喝下茶盏中的另一颗青梅子。

约莫是十一岁左右的样子,初冬时节飘着雪粒,吴之筱的祖母去世了,家里忙前忙后操办着丧事,无暇顾及到她。阿兄、阿姊比她年长,要到堂前迎送前来哀悼吊丧的来客,安阳公主当时要入宫服侍生病的皇太后。

她无聊极了,只能整日整日跑到自己院内的墙角下,钻自己挖的狗洞,从里边钻到外边,再从外边钻到里边,乐此不疲。偶尔还能和野猫野狗面面相觑,互相熟悉,认兄道弟,也是一种乐趣——只要它们不朝自己钻出去的脑袋撒尿。

许是上天看她无聊,怕她出去胡闹惹出事故来,就丢给她一个人。

上天说到做到,诚不我欺。

于是,一身染血的黑色斗篷就突然出现在她院外墙角下的狗洞旁,已钻出狗洞的她被吓傻了,又装作没看见默默地退了回去,然后她就听到院墙外的野猫野狗在骂她见死不救。

此时她若不救人,往后她还怎么在这些猫猫狗狗面前做人?于是,她又钻了出去。

斗篷的袖口被血濡湿了,红色浸在黑色的衣料里,比黑色更深。斗篷下颤颤地伸出一只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手来。

“借宿几日,可好?”

是少年的手,被鲜血浸染,新血覆旧血,一层叠着一层,手腕垂下去,像是被折断了似的。

是少年的嗓音,从深渊炼狱中而来,带着阴沉回响,还夹杂着些许哀凄。

吴之筱怯怯退了几步,踮起脚尖,折下一支墙内斜逸出来的梅花枝,折一枝而动一树,树上一簇一簇的花瓣若雪一般,颤颤地抖了下来,落在他的浸了血的斗篷与手上。

花色如血色。

她伸出花枝,半蹲着掀起他的斗篷来,只见斗篷下,一双空无一物的眼眸,和一张俊逸少年的脸。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