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正常睡眠的痛苦消磨着她, 她即便知道不该, 有时也会控制不住愤怒和悲伤情绪, 任性地不想理人。
不过注意到孙医师紧张得额上冒出层透亮的冷汗, 她还是努力将自己的理智向前推为主导。
她缓缓吸了口气,用昏沉的脑袋努力想了想有什么合适问出口的问题, 恹恹道:“你的口音不像京中人, 是才来京都不久吗?”
这仅算客套的问题,似是不经意戳中孙医师不能提起的心事。
他表情僵住, 干巴巴地应了个“是”字,合上口, 试图就此停住这个话题不谈。
“就这样吗?”
李桐枝不会追问,贺凤影却从他敷衍的态度,认定他就是个耽误时间的庸医。
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如视死人,甚至掺入不肯轻易放过他的残酷:“如果你的治疗到此结束,可以出去了。”
出去接受江浔送他的一场痛苦死亡。
孙医师听出言下之意,出于本能的求生欲开始在耳边大声叫嚣着他做出更多行动。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做,消失在李桐枝的视线里,就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在刑部大牢时,他亲眼见证贺凤影的残忍了。
与他同样因做法嫌疑被关进牢里的中年人,只是被关久了烦躁,旁若无人地骂了句“我若真会做法一定直接把人咒死”的疯话,就遭杀身之祸。
探监前把武器留在大牢外的贺凤影向狱卒借了根竹筷子,面带微笑走到中年人面前,动作快狠准地把筷子捅进中年人的喉咙。
人的性命在贺凤影眼中根本无足轻重,身为宠臣,也没谁会说三道四地追究他杀人的罪过。
孙医师不敢想象自己同样惨死的下场。
浑身一个激灵,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更多真话不过脑子地从唇边溜出:“是,我与妹妹都是南方人,元宵节前两日才来到京都。”
话方出口,他就狠狠咬了自己口内的腮肉,品出点点血腥味,仿佛极后悔失言把自己有妹妹这个概念引入到谈话里。
孤身一人的游医游荡在京中寻找发财机会,勉强能解释得通,无非是自己忍受吃住的糟糕。
若是带上一个需要养活的妹妹,凭他并不出色的医术,在这开销极大的京都根本无法供给两人的生活。
孙医师暗骂自己明明在心里反复提醒不要提,结果反而因一时激动脱口而出了。
幸而贺凤影对这没营养的对话不上心,更不关心他有没有家人,而听了他回答的李桐枝也抓错重点。
“元宵节啊”
这个距今并不算遥远这个节日,从外人口中提起,竟让她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生出许多感想来。
只是她到底疲累,无力聚拢发散开的思绪,轻轻叹息一声便别无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