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九月十六出榜那日,他竟落榜,而那年乡试中前六名的文章被刊印了出来,在府城学子中广为流传。
表哥小山是太平县的团头,消息灵通,意外得知,表弟赵重九的文章竟被邻县一个叫张才哲的富绅之子割卷顶替,便立即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十八岁的赵重九太年轻了,对这个世界的黑暗认识得还远远不够。
他原以为,赵家人对他的种种不公平对待,就已经是很难理解的了。恶意永远朝他张牙舞爪,他习惯了退让,把自己埋进故纸堆里,钻研学问,给自己和母亲搏一个光明的未来。
第一次遇到这种极不公正的事情时,他依然怀抱着读书人固有的理想主义的天真,拿着自己默写出来的文章和刊印的闱墨,去府衙击鼓鸣冤。
当他被打一顿,丢进府衙阴暗潮湿的大牢时,他从一身雪白的干净,彻底染上了世俗的罪恶,他再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了。
他在牢里待了大半年,一直到次年春闱结束,他才被放出来。
他听说表哥小山为了替他鸣冤,被官府的人活活打死了,尸体扔到了乱葬岗。他去乱葬岗找过表哥的坟墓,但他找不到哪一座小土堆是表哥的。他在乱葬岗待了整整一夜,希望表哥小山可以出来见见他。
但他什么也没等到。
而他患了严重的伤寒。患了这个病,没钱治,基本上就是等死。
他不想回去赵家村,面对赵家人的冷嘲热讽,也不想面对母亲对自己的失望和伤心,他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在临死前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也许只是卑微地希望,父亲能抱一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