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终于明白,他忌惮、憎恨甚至亲手害死了的皇祖母,并没有他想象之中那样,把他只当做弄权的工具——其实,也许有那么些,被他忽视过的亲情。
他梦到这个,后来醒了过来,便猜想,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扶暄病重,上一回好不容易救回一命,但是遗毒却难以根除,每每复发时,她就会来。
归根结底,这一切是他所种下的因,所以今日种种,正是他的果报。他并没有什么不平和冤屈。
或者说,……都是他亏欠她的。
明明是来取他的血,明明那样痛,可是等她毫不留恋地出了殿门以后,他又无止境地思念期盼起她下一次的到来了。
痛,并欢喜。
她今日却告诉他,不是来取血的。那么他这副残躯,还有什么用处……他不禁有些颓丧。
这样的时光,终归要结束了么。
絮絮望了一眼他唯一没有被挑断筋脉的右手,叫人拿来了笔墨。她的嗓音不辨情绪,他无从得知,是否有得偿所愿的欢愉:“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的右手么?”
看见笔墨,他心中有所了然。缓缓直起身,握住笔,笔尖有些微颤。
“写一封,遗诏。”
他不禁笑了,笑意苦楚,心中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洋洋洒洒写了众多,搁下笔后,微微闭了闭眼。
絮絮听到他轻声叹息,涩然问她:“所以,这样多年,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的是我?”
他其实已做好她说“从未”的心理准备。
絮絮看了他半晌,拾起了摊开在案上的诏书,上有传位于她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