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相道:“陛下未必是对勋贵有什么不满,他只是……”只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举凡杀性过重之人,那一身煞气怎么都藏不住。但是陛下不同,看他神态面貌,分明和十年前一般无二,这么些年杀了那么多人,没叫他发生一丁点改变,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说明他的心性当真已冷酷至极,无论是杀谁,杀多少人,在他眼里都与摘花抚琴无甚分别。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有时候面对他,潘相时常觉得自己见到的不是个人。

正出神间,内侍的声音响起,那位来了。

潘相目光一扫,见好几个门生都朝他看过来一眼,便微微颔首。

众人皆起身行礼。

然而行礼时布料摩擦的动静中忽然夹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那清脆的一声响将所有人的心都一提,有好几人更是吓得面色发白,几乎以为那是天子拔剑出鞘的动静。

那声音就是在吏部郎中蒲承身侧响起的,他侧头瞧一眼身侧的另一位吏部郎中江明,低声道:“怎么回事?”

江明面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我……害怕。”

江明是见过天子杀人的,那是三年前了,那个时候天子还会上朝,他的上官吏部侍郎正上前启奏,忽然,天子不声不响就从上位走下来了。

江明那个时候升官没多久,人又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虽然素闻天子残暴,但并未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天子权御天下,自然更要施展威严,若是下面人对天子不惧怕不敬畏,天子还怎么统率群臣?

因此当天子走下来时,江明并不畏惧,甚至悄悄抬头看过去,并不觉得那看上去年轻俊美的天子有甚可怕的,直到他在群臣面前扼死了吏部侍郎。

咔擦一声响,在鸦雀无声的大殿内,像是一道惊雷,将所有人骇得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