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不多每隔半小时,进去摸一摸孩子的脖子,没有烧上去,精神状态也很好。
木木从床上坐起来问:“妈妈,你今天放假么?”
“嗯,是啊,妈妈放假,今天在家里陪你玩儿。你要不要起来,妈妈熬了粥,咱们一起喝粥配炒青菜,可以吃一点榨菜,好不好?”
“好,我要吃两碗。”
孩子饿了,胃口也很好。周格放心下来,能吃能玩没什么大碍,不用特别吃药,等会儿吃点水果吧,补充维生素。她满意地给木木换上短袖短裤,看他自己走到客厅去,打开天猫精灵,坐在沙发上听《百变马丁》。
等电饭煲响起完成声,他们母子俩相对坐着吃粥,木木贴着冰冰贴,像古装剧里小少爷戴了个抹额。他抬头来问:“今天奶奶不来么?我不用去奶奶家么?”
“你今天有点儿发烧,妈妈在家照顾你,让爷爷奶奶休息一天吧。”周格说,伸手捋了捋孩子的头发,头上还是有些烫。
“爸爸刚刚打我手表,问我好了没?”木木说,他从幼儿园大班起,自己戴电话手表,现在已经使用得格外娴熟,过了这个暑假,他就是小学生了。
“哦,你怎么跟爸爸说的?你好了么?”
“我说我好了,爸爸说,他不信,等会儿要问妈妈。”木木对答如流,还补充:“他还说,他请大表姑做小蛋糕给我吃,问我要放什么水果。我说,我想放芒果。”
周格听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杨帆这是把孩子发烧的事儿告诉他表姐了,那真是……
果然,下午吃了午饭没多久,表姐惠珍就来敲门了。
“哎呀,木木好点儿了么?早上杨帆一说,我都着急了,赶紧开烤炉,做了小木木喜欢的纸杯蛋糕来,本来今天接了个生日蛋糕的单子,12 吋的呢,我也不管了,先顾着这边儿要紧。”惠珍一向大嗓门,满客厅回荡着她掏心掏肺的声音。
“哦,他好多了,其实也没有高烧,杨帆大惊小怪的,还一大早给你电话,让大姐耽误生意了。”周格说话声音低,赶不上惠珍一半分贝。她和杨帆刚结婚时,在家族聚餐时听这位大表姐议论她,说表弟媳妇儿轻声细语的,将来寿命肯定长,不消耗元气。她那时想,她们关心的点真特别!
“小孩子发烧可大可小的,杨帆这爸爸当的,真是没话说,自己上班那么忙还操心着孩子,别的男人,可做不到。”惠珍自顾自地走进来,把手里的蛋糕盒子放在茶几上,伸手去摸木木的头,顺便夸一夸木木他爸。
“大表姑,我好了。”木木被爷爷奶奶训练的,见了亲戚先叫人,十足训练有素。
“没呢,哪那么快好。我都摸出来了,快让你妈再量量,多少度了?”惠珍摸着孩子,转头向周格道:“给吃药了么?发烧肯定是有炎症了,吃点儿消炎药,先杀杀毒。”
这种话周格听多了,脸上没什么变化,坐在沙发上没挪窝,只笑笑,含糊说:“刚量过,38 度不到,药我等会儿弄给他吃。”她伸手打开惠珍带来的糕点,提醒木木:“大表姑给你做好吃的了,先吃一个吧。”
“哎对,先吃,你爸说你要吃芒果的,我特地跑到超市去挑最新鲜的,快尝尝。”惠珍马上笑起来,厚嘴唇角上夹着一撮发白的唾沫星子。
木木把头凑过去,拣了一个拿在手里,嘴里啰嗦着:“这个上面有长颈鹿,我喜欢长颈鹿,脖子长,像滑滑梯。”
“哦,长颈鹿好,个子高,以后木木要长得像爸爸一样,又帅又是大高个儿。”惠珍附和着,笑得眼角一圈圈细纹。她盯着孩子,发现什么,扭头来拍周格坐着的位置:“小格啊,你怎么给他穿短袖,孩子发着烧呢,哪经得起空调吹,快,快去拿个长袖来套一套。”
“哦,”周格从容地点头,答非所问着指派木木:“去吧,拿到你房间去吃,去玩你的乐高吧,妈妈和大表姑聊会儿天。”
“哎呦,生病还穿这么少,不行的。”惠珍痛心疾首的模样,朝走回房间的孩子背影喊着:“去把衣服穿上啊,听话。”
周格端坐着,没吭声。她想起从前许多次,为了孩子穿多穿少的问题,和婆婆争执不休。和今天这场面,也差不多。她那时还是爱讲道理、爱解释的年纪,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又讲技巧又讲真诚,最后婆婆照样每天给木木穿着厚袜子睡觉、出门穿马甲、热出汗了不准脱衣服,一样没改。她就罢了,奶奶给穿,她就给脱,少说话多动手,省得脑仁疼,大家不开心。
惠珍说什么,她就跟着点头。嘴头上表示一下赞成,面和就行了,别要求心和,和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