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气笑了,“既然这么喜欢,你自个儿娶门亲,生一个便是。”
谢云佑神色一顿,沉默一会儿,这才
()将孩子抱给谢云初。
谢云初搂在怀里,珩哥儿奇迹般咧了咧嘴,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谢云初便知孩子是认出她来,逗了一会儿孩子,抬眸看向谢云佑,见他神色怔怔,似有些失神,神情看起来比半年前又沉稳不少,便轻声问,“怎么样,案子还办得顺利?”
谢云佑升为六品巡按御史,时常奉命出京办案,这次的案子与漕粮有关,牵扯甚广,无人敢接手,谢云佑天不怕地不怕,舍得一身剐,主动请缨,为朝野称赞。
谢云初早从王书淮口中得知谢云佑案子办得漂亮,倒也不担心。
谢云佑眉目垂了垂,淡声道,“顺利谈不上,好歹是办成了。”
谢云初看着年岁渐长的弟弟,颇为他婚事忧心,“父亲和母亲为你可是急白了头,你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谢云佑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回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语气顿了下又道,
“姐,我身为御史,闻风奏事,锄奸惩恶,每日都在刀尖上滚,脑袋悬在裤腰带上,或许一不小心碰触帝王底线,或许踩着了某些权贵的尾巴,总归不可能过太平日子,我又何苦娶一房妻连累人家。”
“再者,即便娶了回来,我也无暇陪她,久而久之,夫妻必定生怨,又连累孩子。”
谢云佑平平无波地叙述了姐弟俩曾经经历的创伤。
谢云初哑口无言。
姐弟俩正说这话,夏安急急在珠帘处探进来半个头,
“姑娘,天转阴了,恐要下雪,奴婢这就去书院接小小姐。”
谢云佑瞅了一眼天色,斜阳藏进乌云,风声鹤唳,他起身道,“姐,我去接珂儿回来。”
夏安抱着两把伞送谢云佑出门,谢云佑接过伞夹在胳膊下往书院疾驰而去。
天暗之际,谢云佑赶到女子书院,姑娘们陆陆续续出山门,他打侧门小道进了书院,打听到珂姐儿跟着王书琴在山长院,遂循着崎岖山道往上。
前方一片青松下的两层圆顶阁楼便是山长院,绵绵弱弱的灯色从窗缝里渗出来,冰渣子灌入他眼角,他眯了眯眼来到门口,听得里面传来一道脆声,
“不,姑姑,我要回府找娘亲。”
王书琴一面整理今日的课业,一面饶有兴致逗她,“天色已黑,即将下雪了,路况不好,你就留在这里陪姑姑吧。”
稚嫩的珂姐儿立在她案前,模样懵懵懂懂,“姑姑别骗我,还没下雪,路上能走。”
王书琴眨眼问她,“可是,你回去了,没人陪姑姑呀,姑姑会被坏人抓走的。”
珂姐儿闻言露出一脸苦恼。
大约是见不得王书琴吓唬自己的外甥,谢云佑及时敲了敲洞开的门扉。
“咚咚咚...”
王书琴循声望去,只见一修长挺拔的郎君立在高阔的门庭下,他面容白皙,棱角分明,眉梢隐隐歇着一抹剑鞘之气,一如初见时撼动她的那抹锐气。
王书琴看到他愣了一下,猜到他是来接珂姐儿的,牵起孩子,慢慢站起身。
珂姐儿瞧见谢云佑激动地扑过去,“舅舅!”
谢云佑伸手接住珂姐儿,眉目始终落在王书琴身上。
“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王书琴揽了揽耳鬓的碎发,笑容温煦而柔和,“挺好的,也有一年未见了,听说你出京办案了,可顺利?”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在改变,性情变得越发稳重,为人处世也更加圆融,而唯独不变的那片初心,始终不迷失自己,不妥协不折腰的初心。
窗外冷风呼号,发出啪嗒的飒响。
二人隔着融融而绵柔的灯芒相望。
或许曾经有一抹微弱的涟漪在心底泛起,又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流失。
他们始终不曾为对方停驻自己的脚步,也不曾放弃自己的坚持。
“我很好,”谢云佑颔首,眼底的笑依旧是明亮而张扬的,“虽说我不算什么大官,倒也不至于碌碌无能,你帮着我姐打点书院,便如同在帮我,今后但有差遣,无所不从。”
王书琴听了这话,心里忽然被刺了一下,有酸楚慢慢绽开,却又渐渐化为一抹暖意萦绕四肢五骸,茫茫人海中,若得一人守望相助,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她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谢云佑眉梢微扬,抱起珂姐儿,转身没入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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