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心痛不已,喃喃摇头。
那贺氏不满王怡宁的控诉,晓得事情已败露,破罐子破摔道,
“谁叫你不生个儿子,你以为我愿意折腾这些,这还不是为了姚家祖宗基业!”
“你....我这不是怀了吗?”王怡宁气得咆哮。
贺氏听了这话,喉咙猛地一哽,她心虚地看了一眼范太医。
这时范太医已将毒血化验一番,并寻到毒药来自王怡宁的安胎丸,他神色凝重来到长公主跟前,
“禀殿下,郡主并未怀孕,而是中了毒,此毒名为妃子笑,出自前朝内廷,凡饮此毒者,便有怀孕的假象,每隔日吃上一粒,若是持续服用,小腹也随之膨胀,久而久之到了所谓的产期,便有性命之忧......光是把脉,看不出底细,必得验血,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谢云初,
“得多亏了二少奶奶提醒,否则老臣怕是要误诊了。”
轰隆隆一阵雷声从当空划过,锐利的闪电劈向院子里的大槐树,堂屋内一片死寂。
王怡宁整个人麻木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捂着耳朵神色渐渐扭曲,最后痛苦得尖叫一声。
谢云初看着她泪如雨下,用力将她搂紧,“小姑姑,都过去了,您毒性应该不深,会好的,会好的.....”
前世王怡宁至“怀胎七月”方发现此事,那时已为时晚矣,即便太医全力救治,王怡宁也只拖了两年便香消玉殒。
长公主固然屠尽姚家满门,就连贺氏娘家已备受牵连,可这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女儿性命,王怡宁死后,长公主深受打击,缠绵病榻。
太医将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贺氏与姚国公的打算。
这是伪装出王怡宁怀孕的假象,再拿外室生的孩子换给王怡宁,等王怡宁死了,这个孩子依旧是姚国公府的嫡孙,也是长公主与国公爷最疼爱的外孙。
换做寻常媳妇,贺氏等人也不必大费周章,径直逼着儿子纳妾便罢。
实在是长公主身份显赫,姚家得罪不起,那王怡宁又曾说若纳妾便和离,姚家舍不得这么尊贵的儿媳妇,方行此李代桃僵之计。
这夫妇二人为了求孙,也是走火入魔。
姚泰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双目空洞无神,喃喃问,
“娘,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怡儿是怀了我的孩子,对不对....”
王怡宁这厢急火攻心气昏了过去,姚泰和也意识到今日事情无法收场,奔溃大哭,
“怎么办?我的杏姐儿和晶姐儿怎么办?”
长公主麻木地听着这一切,凤目缓缓浮上深沉的戾气,国公爷也眯着眼,脸色阴沉如铁。
姚国公知大势已去,扑腾一声跪在长公主跟前,
“殿下,殿下,老臣也是情非得已呀,老臣....”
“拖出去!”长公主冰冷地截住姚国公的话,一字一句跟淬了毒似的,
“将这一家口都给本宫拖出去,关起来,记住,死得不要那么快....一点点琢磨死....”
姚国公愕然,他虎躯颤动,艰难地扭头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儿子,顾不上体面,猛地磕头,
“殿下...殿下,泰儿没有错,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殿下饶他一命。他并不知道我们算计了怡宁。”
长公主气得拂袖,
“最该死的就是他!”
姚国公镇住了,
长公主目露嫌恶,“倘若他有半点本事,也不至于让一个老子娘插手房里事,也不至于让自己媳妇看婆婆冷眼,妻子被算计得到这个田地,亏他有脸活着,如此无能还不如死了痛快!”
长公主这辈子从未气得这样狠,四个孩子当中,她独独只这么一个女儿,她自个儿也是女人,虽然疼儿子,却始终把女儿看得比儿子更重,那些儿子想得到的,在王怡宁这几乎是唾手可得,可这世间竟有人敢在老虎鼻子眼下拔毛,胆敢玩弄她女儿性命,便是碎尸万段也难解其恨。
这时,那贺氏发了疯似的撒泼,“悍妇,妒妇,若非你们容不得人,我也不至于行此下策。”
王怡宁昏了两眼又醒了过来,听了贺氏这话,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下床榻,将那所谓的安胎丸拿过来一股脑子灌入贺氏的嘴里,
“你个老虔婆,你想就这么死了,做梦,我受了多少苦,你给我双倍奉还!”
那贺氏被迫吞了那么多毒丸,捂住自己喉咙,双目睁大,“呜呜呜”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声响来。
国公爷摆摆手,示意婆子将人带下去。
王怡宁犹在跳脚,“别让她死痛快了!”
姚国公见妻子被带走,儿子心如死灰扑倒在地,濒死的恐惧漫上额顶,他惊惧交加,死死盯着长公主,
“本官乃二品国公,长公主殿下想处置我,不问过陛下吗?”
长公主懒懒皇帝给的一块金牌玉令搁在桌案,“本宫手执玉令,如陛下亲临,姚公还有话说吗?”
姚国公目若槁灰跌坐在地,双唇抖动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可恨自己一时执拗入了歧途。
国公爷吩咐身边长随道,“去京兆府报案,就说姚家私用宫廷禁药谋杀当朝郡主,让他们派人来查案,与此同时将案子消息送去大理寺,都察院与刑部。”长随应是。
姚国公挺尸一般被人拖出去,那老妪并怀了孕的婢女是人证,也均被带下去了。
堂下只剩下姚泰和,他始终佝偻着身埋头抽泣。
廊下冷风鹤唳,堂内寂静无声。
王怡宁背对着他,身子踉踉跄跄,虚弱得如同随时能坠地的枯叶,失声不语。
长公主叹了一声,看着女儿问,“你要为他求情吗?”
王怡宁空洞的眼神无声转了转,沉默许久,她缓缓摇头,“您说的对,是他无能,才让他母亲肆意作践我,他是罪魁祸首,我不会替他求情。”
长公满意地点头。
侍卫将姚泰和拧了下去。
事情处置妥当,长公主目光这才落在谢云初身上,又看了她隆起的小腹一眼,
“你有心了。”对于上位者来说,话越少,分量越重。
谢云初屈膝,“小姑姑一直很疼爱孙媳,孙媳哪能不为她费心。”
长公主来的路上,知道是谢云初率先发现了迹象,请王书淮帮忙,夫妇二人里外配合,算是立了大功,这不仅是救了王怡宁的命,也是救了二老的命。
至于太太,长公主原先因王书煦婚事对她生了嫌隙,经此一事,也都歇了心思。儿媳妇旁的不说,行事敞亮大气,再者,她自个儿骂贺氏插手儿女之事,她何尝不是如此,不由心中戚戚。
王怡宁一把搂住谢云初,趴在她肩头大哭,“多谢你跟嫂.....若非你们,我现在还不知道做什么迷梦呢,真是死了还在替人数银子....”
国公爷心疼地看着女儿,跟着红了眼眶。
不一会,两个孩子被寻来,由乳娘带着登车回王府,谢云初累了,由王书淮搀着上了马车,留下老爷收拾残局,其余人陆续回府。
长公主的马车内,夫妇俩纷纷将上方宽大软塌让给小女儿,王怡宁还躺在上头抽泣。
范太医给王怡宁扎了针,身上毒性去了一半,余下尚需慢慢调理。
好在她只吃了两回,毒性不深,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长公主不擅长安慰人,只干巴巴道,“行了,别哭了,为男人哭不值得,赶明儿将你自个儿那栋宅子妆点一番,挂上郡主府的名头,一辈子无拘无束,不挺好?”
国公爷抚了抚小女儿发梢,怜爱道,
“好孩子,好好睡一会儿,明早起来,什么都过去了....”
王怡宁越发抽噎得厉害。
马车行了片刻,外头传来一阵短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急迫嗓音在帘外响起,
“长公主殿下,臣听说怡宁出事了,恳请您让我看她一眼,一眼便好。”
是高詹的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
长公主睨了女儿一眼,王怡宁将脸往被褥里一蒙,喊道,
“我什么男人都不见!”
她被男人伤透了心,厌恶极了。
国公爷讪讪摸了摸鼻子,“那爹爹出去?”
王怡宁一懵,气得瞪了国公爷一眼,
“没说你呢,爹爹。”
国公爷扶额,他也是男人哪。:,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