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回谢云初对着信王那番话,他心中关于“和离”的芥蒂彻底消失,只想
着一心一意与她过日子,早日替她请封诰命。
白日去外头忙碌,路过街道铺子时,一身官袍的俊雅公子头一回驻了足,选了一车子绫罗绸缎首饰玩具送去京城给妻女。
国公府新添了人丁,三太太请二太太姜氏帮着准备喜蛋分给邻里,自个儿又得筹备满月酒,各地庄子陆续送了年货进京,三太太念着谢云初做事仔细,又会看账目,干脆将这一桩事悉数交给她。
谢云初晨起顾不上珂姐儿,便早早去了议事厅后面的小三厅,一面接待各地来的庄主,一面核对租子货物。
统共三日见了共十个庄头,十几位铺子管事,起先这些庄头和管事掂量着谢云初年轻,有意敷衍,不成想谢云初前世可是当过整个国公府的家,将这些老滑头心里的九九看得门儿清,四两拨千斤便把事情给应对过去。
银子上账簿送银库,活禽野味则安置去国公府西北角一片林子水泊里养着,余下时蔬瓜果则搬去后厨房,西北角一带住着国公府的下人,前前后后好几排裙房,独门独院的便是府上有头有脸的管事,其余的便是干粗活的婆子丫鬟及小厮。东边给小厮,西边给丫鬟,男女别院而居。
三日后傍晚,她拿着整个账目给三太太交底,三太太看了一眼账目,面带愁色。
"您这是怎么了?"
三太太招呼她坐下,指了指总账面道,
“每年咱们收了租子得了银钱,除去开销,年底便给各房分红,去年咱们每房分了一万两,还给南府两千两做压岁钱,可今年我算了算账目,比去年少了整整两万两银子的收成,也就是说,各房分红锐减,回头他们不会说今年收成不好,只埋怨我不会当家。"
谢云初先前也听说有分红一事,不过这些秘密只在长辈中流传,具体各房分多少姜氏和二老爷从未提过。
三太太今日却毫无顾忌当着她面说出来,这份信任令谢云初倍感压力。谢云初说笑道,"哪个不晓得您最是公正公允,谁若嚼舌根,让她来当这个家。"
三太太听了这话满肚子的苦水,“可不是,她们都当我得了天大的好处,却不知若有人接我的班,我还要烧高香呢。"
谢云初听了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察觉到三太太隐约的一些意图,她可不要当这个家。去玲珑绣坐
着收银不好么?何苦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三太太见谢云初没有半分反应,心里不觉失望。“哎,我这账目一交出去啊,必定是捅了马蜂窝。”
当日夜里,三太太请来各房的老爷太太在琉璃厅议事,她将账目摊开,开门见山道,
“今年的开支都在这里,收成也在这里,年底和明年上半年的预算我已留了下来,账面只剩下两万三千两银子,比去年少了整整两万两,今年分红就这么多,你们看着办吧。"
四太太眉头一皱,"怎么只有这么些?"接下来她要嫁女儿娶媳妇,可得花不少银子,都指望着公中分红呢。
国公府有规矩,既然每年给各房分红,那么哥儿娶媳妇的聘礼,姑娘出嫁的嫁妆均由各房自个儿准备,公中只管酒席,四老爷还有些年幼的庶子庶女,平日跟着姨娘们过活,可婚事还得她这个嫡母
来操持,分红一少,四太太手头便紧了。
四老爷也蹙着眉,将开支账簿拾起来翻阅,稍稍看了几页便嘀咕道,“今年大项开支这么多…”
四太太跟着瞄了一眼,突然看到有个国公爷签押的五千两银票,便指了指,
"这是什么?"
三太太起身看了下,叹道,"这个呀,是书淮南下金陵,国公爷给他批的银票。"
四太太闻言笑得便有些勉强了,"这个不该归公中出吧。"
屋子里静了静。
四太太喝着茶瞄着各人的反应。
姜氏脸色有些僵硬,二老爷则眯着眼寻思,大太太事事由丈夫拿主意,不敢吱声,大老爷平日与二老爷关系不算融洽,左右这府上他也只敢跟二老爷较劲,便道,
"确实不该公中出。"
当年长公主把长子带来王家,为了让王家接纳这个孩子,私下划拨了一些田产给国公府,所以这么些年,大老爷用着王家的银子也不觉得理屈。
二老爷这人好面子,心思也公允,不是贪图便宜的人,他有心认下来,于是看了下妻子。
姜氏却不服气,冷笑一声,“我儿在外头给国公府争光,国公府批点银票给他怎么了?有本事,你们一个个在外面不要说是我们书淮的叔叔伯伯,子女也不要
说是书淮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怎么,沾光的时候不遗余力,到了出银子的时候却谁也不沾边了?"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但四太太不肯让步,"照二嫂这么说,家里哪个孩子不是在给府上争光,这么说来,我儿的习读的开销也该公中出?"
"笔墨不是公中出的吗?"
"一点笔墨算什么,书册,学务,人情打点才是大头。凭什么书淮的人情来往可以公中出,咱们这些儿子都不行?"
“那是因为你儿子还没考上进士,不是当朝状元,等他中举后,四弟妹再说这些话才有底气呢。”姜氏笑悠悠道。
四太太给噎个半死。
“我不管,书淮这五千两必须从你们二房的分红里头扣。”
四老爷觉得妻子语气过于强硬,说了几句好话,"二兄,你们这一房只剩下仪姐儿未嫁,她的嫁妆银子顶了天给备个六千两,花钱的地方不多,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大事一桩还没办呢。"
儿子还没娶亲,女儿也没有出嫁,还有些小的更不待言。
四老爷倍感压力。
姜氏担心丈夫耳根子软,立即堵了四老爷的嘴,
“四弟,说句实诚话,前两年我三个儿子相继成婚,手里头紧得很,可也不见公中填补,最难的时候我都当首饰给儿媳妇准备见面礼,如今你们说难,却也只是嘴上说说,真到了捉襟见肘时,长公主殿下能干看着?"
平日里其他三房没少在长公主跟前打擂台,长公主私下贴补儿子多得去了。国公府这点产业在长公主眼里根本不够看的,长公主殿下才是真正富可敌国。所以四房在那儿哭穷,姜氏是一点都不信。姜氏这话讲的直白,其他几房面面相觑。姜氏这么一说,不知怎么就瞥见了四太太这一身打扮,
“哟,四弟妹穿得是玲珑绣的锦袍吧,我可是听说那玲珑绣价格不菲,四弟妹这一身少说几百两银子去了,你扣个指缝都够旁人家里娶个媳妇的,又在这哭什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