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落下来掩住,傅云晚凝固的呼吸终于透过一点点。额上一层薄汗,是方才那片刻紧张的,手脚都发着软,惊怕之余,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让人
毫无来由的想起那天与他共乘一马时,傅云晚心里一跳,那些刻意忽略的问题不得不正视。顾家从不曾找过她,虽然谢旃带来了外曾祖的书,但顾家,连一封书信都不曾传过。他们不像是欢迎她回去。
屋外,谢旃垂目:“顾老先生德高望重,断不会如此。”
“顾家其他人呢?”桓宣一口饮干余酒,“江东比北地又能好到哪里去?让她回去受人白眼,让人瞧不起她是杂种吗?这事没商量,她跟我走,我一日不死,一日就没人敢看轻她!”
傅云晚情不自禁坐了起来,差点要叫他不要再提死字,又连忙捂住了嘴。心跳快着,眼睛热着。她从来都很怕桓宣提到死,也许是因为他的处境,生死实在只是一线之间吧。
外面隐隐约约,谢旃在叹息:“弃奴。”
他沉声说道:“偏见虽有,但只要定下决心,必定可以移风易俗,将来总有不分南北,天下归心的一天。”
“但冲在前面移风易俗的头一批人,必定撞得头破血流。这种事我做就好,做什么要绥绥吃这个苦头?”砰一声,桓宣扔了酒瓶,“就这么定了,绥绥跟我走。”
屋里,傅云晚靠着床头怔怔坐着,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滑落下来,心里半是恍惚,半是清明。
屋外,谢旃转头看着桓宣,他眉眼上沾着雨,刚硬的线条显出几分朦胧:“弃奴,你觉得我会让绥绥吃这种苦头?我便是拼上性命,也一定会护她周全,绥绥跟我走。”
“笑话,绥绥又不是你一个人遇见的!”酒意夹着醋意,一齐涌上来,桓宣低低笑了起来,“她只拿你当兄长,她跟我更亲,这些天我抱了也……”
亲字差点说出口,又及时刹住:“她一看见我就脸红,就躲,她对你脸红,躲你了吗?呵。她拿你当兄长,所以才不躲你。”
谢旃心里一跳,本能地反驳道:“不会。”
心里的狐疑却突然上来,恍然想到今日相遇时傅云晚涨红的脸,那时候他以为是害怕,可此时想来,也许不仅仅是害怕呢?
屋里,傅云晚心里也是一跳,仿佛有什么突然从乱麻似的思绪里跳出来,她怕他躲他,是因为不把他当兄长了吗?仿佛,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