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一袋,”顾冉笑道,“这帮官军抠得很,酒也不舍得多带些给咱们。”
众人都哄笑起来,有说进关去向守军再讨些,有说等回了六镇再补一顿好酒,桓宣抬手,将酒囊抛回去给顾冉:“给弟兄们分着喝吧。”
眼看顾冉拔开塞子饮一大口,桓宣转头看看王澍:“参军也喝点,今日不比平常。”
王澍从顾冉手中接过,只抿了一小口:“饮酒误事,都少喝些吧。”
桓宣看他一眼,微哂:“只这一袋,便是你想,去哪里能够多喝?”
王澍自知失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又将酒囊递给身边的于照,不大一袋酒眨眼间便在将官们手里传了一遍,跟着又往旁边篝火处的众校尉和士兵手里传,每人只舍得喝一小口,渐渐酒囊里还是空了,便又灌了水进去,晃一晃,继续往下传,到最后纯粹只是喝水了。
但这除夕的欢喜气氛和反出兖州的扬眉吐终究还是让每个人都带了笑,便是没酒也不在意。火堆上腊肉已经烤熟,滋滋冒油,干粮饼子烤得热乎焦黄,另一堆火上架着两口大锅,一口炖着干菜汤,另一口炖着黍米粥。行伍人吃穿都不讲究,一口饼就着一口肉,热乎乎地落下肚子便都觉得极是惬
()意,极远处雁门关上几l点星火,守关的北人士兵大概也在守岁熬年,等着元日到来。
桓宣撕一块肉嚼着,回头,看见乌骓的鞍袋里露出镣铐的一角,突然觉得那时候起的那个念头那样可笑。
她已经背弃了他,难道他还要追过去把她绑回来?他何至于堕落成那种东西!
三两步走近,拽出那副镣铐扔出去,啪!一声闷响后不知落到了山里哪处角落,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一眨眼到了近前,是凌越的信使回来了:“报大将军,凌将军四天前潜回怀朔,虞进将军得了消息立刻封锁军镇出入口,虞将军和冯异、张琨二位将军都誓死与大将军共进退。”
怀朔是他在六镇的治所,大将军府就在镇中,这三个人只要一心,根基就守住了。桓宣点点头:“其余五镇如何?”
“沃野、武川、柔玄、怀荒四镇镇将愿追随大将军,抚冥镇镇将楼贺收了消息未曾表态,御夷镇镇将王凭杀了信使,拒关叛乱。”
沃野、怀朔、武川、柔玄、怀荒、抚冥六镇,沿阴山一带分布,抚冥在最北,离柔然最近,那里与代国中间隔着怀朔、武川两个军镇,即便不肯归顺,也没法与元辂勾结,况且镇将楼贺一向勇武耿直,对付柔然极有经验,只要隔断关隘,让中原的粮草供给无法运过去,楼贺自然会认清局势,倒是可以先放放。至于御夷。
御夷是近几l年新设的军镇,也是所有军镇中最靠东南的一个,与幽州、燕州相接。幽燕之地地势险要,扼住此处,便有了压制元辂的地利。御夷兵力虽然不是最强,气候却是最暖,适于耕作的土地也最多,六镇苦寒,庄稼极难生长,如今他已经反了,再难从中原得到支援,若是再丢了御夷,这数十万人的衣食就更艰难了。
须得尽快赶回去,王凭此时必定戒备怀朔,那么他可以改道从东边插过去突袭,与怀朔合力,尽快收服御夷。吩咐道:“立刻回去传信给虞进,五日后听我号令,夹击王凭。”
信使飞奔而去,桓宣走回篝火前:“顾冉,刘荆,各点一万人马,与我先行回去。”
两万黑骑,再加上怀朔的人马,足以拿下御夷。之后再以御夷为据点,以图幽燕二州,再至冀州、并州,一点点将版图扩大到农耕之地,保证六镇军士供给,才能图天下。
正在说笑的顾冉两个应声站起,飞快地跑去清点准备,桓宣看向王澍:“我先走一步,剩下这些弟兄便是你带着回去吧,不求快,务必要全须全尾,把人都带回去。”
王澍早已站起,叉手为礼:“属下领命。”
篝火照出人影瞳瞳,方才正在席地休息的黑骑眨眼间收拾了行装准备出发,两万人黑压压的,将山间谷底挤得满满,桓宣翻身上马。
目光一一看过在场诸人:“出发。”
人马在夜色中飞快地离去,王澍久久目送。此一去,天下局势,从此便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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