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和缓,烛光在跃的双眸中微微颤动,眉间投着浓重的阴影。
“我可立誓,母妌若救得睢罂,载归来之后,我即刻离开大邑商。”
他的声音沉厚,字字清晰。
妇妌盯着跃,清减的脸庞上眼眶微陷,幽深的双眸却忽而亮起。
“她……值得你如此?”她低低道,不掩语气中的激动。
跃望着她,神色不变。
陶碗“啪”地落在案上,妇妌倏而站起来。
“小臣郊!”她朝室外大声道。
未几,小臣郊进来,向妇妌一礼。
“去取侧室那神主来!”
小臣郊面有诧色,答应着退下,没多久,抱着一只木制的神主回来。
“你现在就对神主立血誓!”妇妌看向跃,眼底泛着笃定的光。
跃没有二话,即刻向神主跪拜,抽出铜刀割破手指,将血涂在额上,誓道:“王子跃誓曰,若母妌救得睢罂,必让位与载。”
“若不然,肝脑涂地!”妇妌字字如落石。
“若不然,肝脑涂地。”跃重复道。
誓言说完,之中静寂。
小臣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二人,张口结舌,大气也不敢出。
跃站起来,神色平静。
“后日就要贞定,还请母妌费心。”他看向妇妌,淡淡道。
妇妌没有看他,闭目养头,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祷。片刻,她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镇定高傲之态。
“自当如此。”她看着跃,唇边缓缓勾起微笑。
“王后。”小臣郊在一旁,踌躇片刻,道,“方才王子跃宫中的小臣乙匆匆来到,说有急事要见王子。”
“哦?”妇妌轻笑,“许是睢罂。”
跃已经没有多留的意思,看看妇妌,一礼道:“跃告辞。”说罢,转身离开。
“王子!”妇妌宫前,小臣乙急得团团转,看到跃出来,忙上前去,“王子!睢罂逃走了!”
郊野(下)
一团血色在面前蓬开,罂面前那张黑瘦的脸上,表情凝固在惊恐之间,锐利的矢尖穿透了他的喉咙。
头发的紧绷松开,罂仆倒在地。
周围响起了惊恐的声音。
她听到有什么破空而来,一下,一下,每次都伴随着一人的惨叫,还有倒下时地面传来的微颤。
“……勿慌!蔽入树丛!”她听到头领嘶声大叫,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带着慌张。
可是似乎没有用,仍然有人惨叫,全然不同于方才那种得意的叫嚣。
罂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抬不起头来。
背上的刀伤一点也不疼,力气却似乎正在慢慢流走流走,相伴而来的,是侵蚀而来的寒冷。
刀上有毒。
心里意识到这一点,脑海却无可阻挡地渐渐变得沉重。她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怒喝着砍杀,利刃刺入骨肉。
“……罂!”她听到有人在唤她。
那声音很耳熟。
不待仔细思索,她被翻了过来。
迷蒙的眼前,一张脸出现在眼前,眉目间满是焦急。
她很努力地想再看清楚些,却没有办法。
她觉得很累。
跃,又是你在救我么?
她唇边浮起一丝苦笑,眼前瞬间笼上无尽的沉黑。
兕骊收到妇侈让人带来的消息,匆匆在王宫落钥前赶回大邑商北城的家。
她走下翟车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已经被蓝紫色的云彩覆盖,只有西方还有残留的金边。兕骊深深呼吸一口气,秋风清冽,带着些炊烟的味道,沁入心脾,似乎还有些微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