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很年轻,皇城的禁卫军,还没杀过人,平时连斩首都不敢去看。
雍帝眼一黑,险些昏厥,倒是因为这个打击恢复了几分神智,“宫里的侍卫呢?让他们都过来护驾,把这殿围起来,把朕围起来!”
“还有所有的宫女太监,对,朕还有很多人,人呢,都给朕滚进来,都滚进来。”
侍卫统领通常都会是皇帝的心腹,对皇帝忠心耿耿,还未等雍帝吩咐,他已经把所有侍卫都聚了起来守在殿外。
他其实也知道大抵是无力回天了,但是他总会死在雍帝前面。
而在他死之前,雍帝都还能是雍国至高无上的帝王。
附近的宫女太监都被侍卫提溜着扔进了大殿,雍帝虽然是在发疯,但侍卫统领显然很认真地执行他的命令。
雍帝看着满殿的人,勉强汲取到了几分安全感。
但这并没持续太久——朝议的大殿离宫门不算太远,他们很快听到了兵甲相接的厮杀声。
史书与话本中的城破多发生在深夜,透过门窗缝隙瞥见影影绰绰的火光,听着烈火烧灼的噼啪声静数时光的流逝。
天边应当挂着一轮残月,月亮照见过无数回此情此景,而今便又要再多一回。
可是很可惜,雍都破得早,尚未过午。
天边无萧瑟明月,唯有一轮旭日暖阳。
第154章 送君扶摇上青云(22)
有宫女太监忍不住哭出声。
雍帝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冷静下来从容赴死,不丢沈氏皇族的脸,结果被这哭声又激起了心中恐惧,“谁在哭?御前失仪罪该万死,朕知道了,你们是不是也看不起朕?你们是不是觉得朕不配当皇帝了?”
龙椅与几案都被雍帝踹倒,他没东西可以踹,便改为踹人来掩饰心中畏怯。仿佛只要看到对方强忍着痛意不敢反抗,他就还是那位说一不二的君主。
雍帝很快在其中看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他大发慈悲放过的南家子。他快死了,南家凭什么还能有人活着?
有武器的人都守在殿门口成为防线,雍帝左看右看,夺过了太监手里的拂尘,劈头盖脸对着南怀瑾砸了下去。“竖子,是不是你在沮咒朕?你与你那祖父一样,统统都该死!”
南怀瑾熟练地抱头蹲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他求饶声颤抖,垂下的眼眸中却是一片深思之色。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他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不能在最后功亏一赞。周围的宫人们纷纷后退,南怀瑾成了雍帝唯一针对的人。
他偶尔也计算着轨迹偶闪躲几下,为了不明显,他已经躲得很少了,然而雍帝还是恼羞成怒:“来人,取刀剑来,朕砍了他!”南怀瑾轻轻叹了口气,敷衍地喊了几句,“饶命,陛下求您放过小的……”雍帝喜欢看到南家人摇尾乞怜的痛苦神情,怎么舍得给他太过干脆的死法?大不了不躲了,左右不过是些皮肉之苦,反正他也早就习惯。
常年遭受虐待,饥一顿饱一顿,南怀瑾看着十分瘦弱,他躲避间衣袖滑落,露出遍布青紫的手臂。聂朔有些着不过去,他上前将南怀瑾挡在身后:“陛下,您冷静些,如今叛军仅一步之遥,您要让人春了笑话吗?”
聂舸从前不敢帮忙,可人之将死,已然没有太多顾虑。他转头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南怀瑾,既愧悔又遗憾。这曾经是位多么出色的少年?聪慧良善,一身清正风骨,三岁出口成章,五岁诗画双绝,南岐安每次见面都要与他们夸耀上百句。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雍帝瞪着眼腈,“聂舸,聂太尉,你从前就和南岐安那老匹夫交好,你是不是记恨朕,所以才不准最铮回援勤王?”他还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时半会儿没有动手, “让开,否则朕连你一起打!”聂舸站在南怀瑾身前,看着雍帝满脸狰狞地举起拂尘,脸色平静,不闪不避。
外面的喊打喊杀声依旧混乱,听起来似乎皇宫侍卫仍在和叛军激烈对战,然而殿门忽然被人用力踹开。一枚小型飞刀划过半空,闪烁着泠冷冷光,越过人群,击中雍帝正举着拂尘的手。拂尘掉落,飞刀嵌入雍帝的掌心,他顿时捂着手哀嚎起来。
飞刀锋利,聂舸看得出来,若非出手人有意收了几分力,估计会直接削掉雍帝半个手掌。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欢快且夹杂着几分谄媚的声音: “随青,随大哥,你暗器扔得好准啊,教教我教教我。”
聂舸听到声音浑身一震,他扭过头,果然看见了他那失踪已久疑似早就身亡的孙儿, “聂、时、云!”聂时云快乐挥手,朝聂舸飞奔而来:“祖父,孙儿回来了,孙儿好想你。”聂舸冷笑一声,捡起地上雍帝掉落的拂尘,“你没死,你没死不给家里捎封信,这段时间过得挺潇洒吧?胖了不少啊……站住,你给老子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