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不去造什么浮在天上、俯视众生的都城,但只要他开口订了什么规矩,难免将来不会有人打着他的名号,行迂腐不化之举。
宁可修仙界自己乱糟糟闹哄哄地尝试一通。
是以修仙界花了许多年,才总算捣鼓出一个新玩意,万海仙盟。
盟主由如今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顾元鹤担任,另设副席,请裴汶走马上任。
裴桓死后,桐都裴氏很是遭受了一番清缴和讨伐,幸而有孟沉霜暗中盯着,没让人搞出什么屠城之举。
该调查的调查、该问罪的问罪、该斩杀的斩杀,明面上大体由裴汶经手把控方向,他八面玲珑,倒把各方都安抚住了。
不过裴氏恶行横跨千载,一一调查后才做定罪,到如今都还没理清楚全部,恐怕还需仙盟问案堂调查上百年了。
说到这个,五年前,燕芦荻听了三十年的佛经,总算是从堕魔状态恢复过来,应商本想带他回太茫山去,但燕芦荻一听问案堂查办裴家旧事,一股脑地跑过来要加入。
裴汶缺人手的紧,当即笑眯眯把人收进麾下。
应商无可奈何,总不能一个人回太茫山守活寡,只得跟在燕芦荻身边。
但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竟让问冤教了应商修闭口禅。
从此燕芦荻每每出行办案,身边都杵着一个沉默无言大块头。
他也不领问案堂的职务,就当自己是燕芦荻的的随身挂件,绝不跟外人交流半个字,也算是大隐于市了。
想到燕芦荻,顾元鹤忽问:“孟朝莱近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魂魄寄居在纸片人里。他原本的身体要完全修复好,恐怕还得花上个五百年。”别羡鱼道,“不过静之学了几十年的画,最近似乎豁然贯通,给孟朝莱换了个全新的纸人,有鼻子有眼的,还能换纸衣服,倒是很有趣。
“孟朝莱自己也不急,剑阁阁主之位如今交给了藐岱阁主,她清心寡欲,又弟子众多,未来剑阁阁主之位定然不会像剑主一脉代代单传时这般动荡,而且剑阁仍旧选择避世,无论声望再高,都威胁不到顾盟主的天瑜宗。”
顾元鹤捏住茶盏,看向别羡鱼:“我只是担心剑主伤心。”
“唉,这个,唉……三十六年了,一万多个日日夜夜,他哪天是不伤心的,谢仙尊给他的这颗心真是,真是……唉。”别羡鱼按住额角,一说起这事就头疼,“以前我光知道谢邙心思异于常人,谁曾想是这般敏感幽怨,但总也不能怪他。”
顾元鹤也不由得沉默半晌,方道:“前几日西海来的小宗门送礼,是几株莓果树,说是有益目力,劳烦别医君帮我转角给剑主,就说是医嘱,让他记得吃。”
“唉……”别羡鱼再次长叹。
两人各自听着雨,细品完一杯山尖葵后,一道白衣身影终于现身于雨雾之中,被天瑜宗门人引入邀月堂。
顾元鹤利己站起来迎上去,拱手行礼:“剑主。”
孟沉霜微笑着点头:“元鹤,临渊。”
别羡鱼闻声笑着颔首:“沉霜。”
顾元鹤顿了顿:“沉霜,你一路舟车劳顿,不若在堂中暂歇片刻,然后我们再去……”
“不必,楚台山青山空,走一走反倒是解乏了,况且我看校场中万海大比如火如荼,再有一会就能分出魁首,你恐怕就有得忙了。”孟沉霜道,“别鹊音呢?他告诉我他先到了三日。”
“他正在厨房偷吃,”别羡鱼失笑,“马上就回来了,正好带上贡果贡品,我们先往山上走吧。”
三人遂出了邀月堂,屏退所有弟子仆从,往天瑜宗后山走去。
孟春时节,雨丝微寒。
薄雾在湿润的山石间飘荡,被沉向西山的太阳照得仿佛橘红色的薄纱。
别羡鱼和顾元鹤各打了一把伞,孟沉霜未带伞,但雨丝靠近他的双肩时,便在极淡的金光中消散了。
不过顾元鹤还是朝孟沉霜身边走了几步,把孟沉霜圈入自己的伞下。
孟沉霜未觉有异,一阶一阶向山上爬去,只别羡鱼看了顾元鹤一眼,若有所思片刻,忽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