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孟沉霜起身,拾起一地白袍,亲手披在李照枫肩头,将他扶起来。
“一旦拜我为师入剑阁,前尘俱往矣,这天家李姓、旧名、贵衔都要放弃,你可愿意?”
李照枫立刻说:“我愿意。”
“好,那从今以后你随我姓,我也是随我师尊姓孟。锦上京至长昆山朔风万里,既朝蓬莱寻道,便忘尘俗旧怨罢,今夜之后,你就叫孟朝莱。”
“师尊,请受朝莱一拜。”孟朝莱再次下跪叩头,孟沉霜没拦他。
这时候,燕芦荻忽然跳出来,饭也顾不上吃了:“阁主,求你也收下我为徒,我也想和你学剑。”
“哦?你不是燕家人吗?燕家刀法一脉相传,为什么要跟我学剑?”
“燕家刀法挡不住天魔灭燕氏满门,愿学剑,为燕氏八百条性命报仇。”
孟沉霜望着他燕芦荻一脸严肃恳切的固执,没有立刻应许,也没有拒绝,只是向他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燕芦荻将满是泥雪的手递给他,孟沉霜仔细看了看,询问系统:【燕芦荻的身体设定适合学剑吗?】
【刀法奇才。】
孟沉霜也这么想。
“剑阁剑法,不为伤人而作,若你只想要复仇,恕我难以从命。”
“阁主!”燕芦荻还想为自己争取,可孟沉霜沉静的眉目把他的一切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憋出了两圈眼泪汪汪。
孟沉霜劝道:“你性刚孤烈,经脉宽阔坚韧,若是学刀,十年之内必有进益,不必执着于剑。”
“阁主……”燕芦荻抽着鼻子掉眼泪,“我想在剑阁学剑……”
“你……你可以留在剑阁,”孟沉霜知道三年前燕家灭门之事,燕芦荻怕是燕氏唯一遗孤,天涯飘蓬,无处栖身,既然已经找到自己面前,孟沉霜无法再狠心赶他去流浪,“但不能学剑,过刚易折,强极则辱。”
“阁主,”燕芦荻抓着孟沉霜的袖子,眼巴巴问,“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留在我身边?你能做什么?”
“我,我……阁主不让我学剑,但我可以为阁主捧剑。”
或许是燕芦荻下垂的水汪汪圆眼太惹人怜爱,那天夜里,孟沉霜当真把他留了下来,从此做他的抱剑童子。
后来,燕芦荻总试着偷偷练些剑法,却始终没有进展。
的确如系统所言,他不适合学剑。
剑,只不过是燕芦荻对火海中那一剑破鸿蒙身影的执念。
然而彩云易散,琉璃易碎,人所钟情的一切永远会在某个未知的瞬间骤然破碎成灰。
旧恨未了,又添新仇。
现在,燕芦荻终于愿意拿起刀,却不是为了传道,他连燕氏刀法都不学了,惟愿燃尽最后一分血肉,为他的尊上报仇雪恨。
冰冷的骨花阁中,孟沉霜低头看向燕芦荻带在身边的这把刀。
鞣制黑蛟皮鞘,配银鞘口,环首刀柄微曲,颜色澄银近白,绕着几圈布条革带防滑。
孟沉霜握住刀鞘,将刀抽出一小节,雪亮刀身一瞬映出他审慎的眉目,几如白璧,赤红花纹蜿蜒曲折。
他一挥手,把刀全部抽出,如水刀光泼洒满室,一声清鸣震响,昏迷着的燕芦荻猛地抽搐了一下。
刀长二尺七寸三分,如玉一般的刀身本来润泽,然而赤纹盘旋,更多出几分激荡锐意。
孟沉霜低声自言自语:“你去哪寻了这样的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