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就听到了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从远处朦朦胧胧的声音逐渐越来越清晰。路西菲尔像快要溺死的人,猛然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的希望,随后被人紧紧握住。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梦。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段模糊之后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格兰特。
“你哭了……”格兰特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很难受吗?”
路西菲尔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梦里缓过神来,他呆愣楞地看着他,没做声。
格兰特非常轻柔地将人抱在了怀里,在他的额角落下了一吻,带着安抚意味的:“你又发烧了……额头好烫。宝贝,我们回去好不好……回费城,要么纽约,你现在的最需要的是医生……”
路西菲尔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单手撑着自己,像蛇一般攀上他的脖颈,张嘴咬着他的喉结,贴着动脉落至耳侧,带着淡淡的咸涩。
“不,已经走到这里了……”路西菲尔轻叹着,“继续吧……”
“你做了噩梦,一直在大喊大叫。”格兰特只是将怀中的人抱紧,“宝贝……等你身体好了,我可以再陪你过来的……”
“不!只能是现在,只能是现在!”路西菲尔忽然发了疯,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我没有别的机会了!只能是现在!你懂吗!格兰特,我们走吧……向前走吧……”他哀求道,“向前走,我们去逻各斯小镇,我向你保证,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回去!好吗?”
他像个疯子,手脚并用地爬至格兰特的腿上,整个人都攀附在他的身体上。发绳不知何时松散了,长发垂落至格兰特脸侧,将两个人笼罩其中,呼吸声在此刻无比清晰。
“格兰特……不,顾瑞……”他垂下头贴着他的额头亲吻,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爱你,所以带我走吧……我爱你,我爱你……”
寻常听不得“情话”在此刻如不要钱的往外蹦出,格兰特一时间觉得自己很可悲,而转而又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廉价。
他的面前,是一个毫无自尊的,只是套了“秦泽”皮囊的俗人罢了。
他忽然就觉得无趣,他垂下眸子,没说一句话。
路西菲尔苦苦哀求着,他张开嘴去吻他,去舔他的鼻尖,去咬他的唇……带着讨好。廉价的,和那些性工作者没什么两样。
格兰特忽然觉得有些反胃,他偏过头,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人的脑袋推离了自己,直至抵在了车顶上。他的声音都带了一丝自己察觉不到的冷意:“我知道了,我会带你去的,我去抽根烟。”
路西菲尔眼中就忽然有了光,他轻轻抿唇笑了笑,温柔至极。
格兰特从后座下了车,点燃了烟,他靠在车头,抬头看向远处的绵延不断的沙,开始在思考眼前的人是否是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人?说实话,他的潜意识还是觉得自己是爱的,但绝不是眼前的这个“路西菲尔”……如果“秦泽”一直不出现的话,他能保证自己不厌恶他么?
格兰特透过后视镜睨着眼看向车内的路西菲尔。他整个人都藏在黑暗中,单手微微放平在车座上,中指微微动……像是在推送什么东西。
格兰特顿时神色一变,摸向自己的外套内侧口袋,里面的银色锡盒不知何时被拿走了。他猛然拉开车门,看见路西菲尔将最后一点白日梦推送进自己的手腕,随即抬头冲他笑了笑,声音轻柔:“啊……被发现了啊……”
他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我只是太痛苦了……”
“你刚刚在演我?!”格兰特有些生气,他叼着烟一把夺过锡盒,不过路西菲尔也没打算抢罢了。格兰特打开盒子,里面的药剂只剩下了两支。
格兰特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一次性注入三支……按照他目前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过量白日梦的副作用。
“也不算吧……”路西菲尔依靠在座位上,说话慢慢的,“我是真的在求你……毕竟我现在是个残疾,无权无势,又没有能力。”他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只能依靠你……看见我这样依靠你,你不应该是高兴吗?这是你梦寐以求的……”
“闭嘴。”格兰特将烟头扔在地上碾碎,有些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因为路西菲尔说的对,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在他第一次给他注射“白日梦”的时候,他就希望他只能依靠着自己活着!如今这个人确实是只能依靠自己了,他却觉得不满足,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说不出来,但就是不对。他能够很明确的感知到,他要的不是这些。
于是他咬牙切齿的,“我要的,不是这种虚假的……”
他的话并未说完,就被路西菲尔打断:“什么真的假的,我现在臣服于你,不是切切实实的吗?”路西菲尔微微抬眼,带着那种厌世的懒散。白日梦的药效在快速生效,他能感到自己越发的愉悦。他挂着病态的笑,抬高了几度声:“格兰特,我爱你!我向你撒娇,向你臣服,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你就是个贱种,要我天天骂你、甩你脸色?”
格兰特咬着牙,“你真的爱我吗?泽!你从未爱过我。”他眼里满是愤怒与失落,“你只是把我当做工具,用完了就扔!在你的眼里,我还不如那一朵花重要!我所说所做的,你有真正地放在心上,感受到吗?”
路西菲尔依旧笑着,好似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是在爱着你吗?全心全意。”他仰着头,神色温和,带着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越发消瘦之后,性别好像在他的身上消失了一般。
格兰特沉默着,没接话。
路西菲尔轻轻偏头,继续说:“我在爱着你呀,你为什么不满足呢?”他微微抬手,朝格兰特探去,“我很爱你的,格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