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刚执政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那时候秦丘是他的师父,虽然?没有多少师生情谊,但是秦丘也算尽心竭力?;在推行新政的时候,他看?着那么多人反对,想要劝秦丘放弃,但是他心里也知道新政会惠及百姓打压豪绅,秦丘是为了黎民百姓;虽然?他们?经常政见不合,但是事实证明,秦丘很多事情做对了,无论是西北的兵马、选人选才还?是大运河,秦丘不谋私利,虽为权臣但非奸臣。
可他说不出这些,只道:“可若你死了,你让朕如何心安,你让安妃她如何想?”
“如何想?她从小便知道她的爹是个什么心肠的人,再?说臣的死又不是毫无意义的,她作为秦家女儿,自当明白其中道理。。”
秦丘见李珩犹豫,跪了下来:“从前臣教过陛下,万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所?以老臣死不足惜,惟愿我大昭再?无狼子野心。”
老顽固,这个时候搬出一副师父架子来!李珩咬着牙:“你不能死,于公?于私,朕都会想办法救你。”
他甩袖离开,听见身后的秦丘嘱咐着:“我死不足惜,但是为了大昭,为了臣的女儿,臣还?是望您多加小心,莫要在这冒险的路上折了命。”
李珩沉默了一瞬:“你都无惧,朕有何惧。”
那夜,李珩辗转反侧,到了第二日,唐顺踏入大理寺狱的时候乌云密布,他垂着眼眸,对着这位搅弄风云十多年的大臣做了“请”的手势。
唐顺对于秦丘的看?法也跟李珩一样复杂。作为一个掌管律法的人,他知道秦丘有滥权之过,很多命不该绝的人倒下了,但作为一个臣民,他知道那是为了朝廷的安稳,为了新政的推行。
秦丘不卑不亢地?走在他的身前,看?见牢狱之外已经站满了人。
作为大昭的丞相,有许多仰慕他的人,也有很多唾弃他的人,不过更多是来看?热闹的,来看?着天上的星星是如何陨落的,然?后开口骂一句:看?吧,多高的官都会落马。
秦家三代为官,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及姻亲盘根错节,他们?的门生穿着素服,见到他出来后都纷纷行礼。
在他们?的身前,五王爷的双手笼在袖中,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十几?年的较量。
“五王爷能来,是老臣的荣幸啊。”他开口,朝着李炫行礼。
李炫引着他继续往外走,笑?道:“秦家总是做错选择,你们?总是一贯会看?走眼。”
秦家数代人都在朝堂为官,当年秦丘的父亲便一手扶持着先帝登基,他又扶持着李珩登基,秦丘还?记得自己的父亲死之前还?在说,江山如此,来日需还?的。
他的父亲或许是选错了,但是他没有,他选的皇帝励精图治,有情有义,虽然?还?不成熟,但是善良正直。
秦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上牢车后盘腿而坐,看?着车旁边还?没有离开的李炫,他慢声?道:“五王爷还?是别?送了。”
李炫停下脚步,他根本没有想送他,他只是想看?看?这要斩的人是不是真正的秦丘,若是那小皇帝找个假得替上了可就没意思了。
是真的,但是他这弯不下去的腰还?是让人看?了牙痒。
囚车晃动着开始起?步,从几?处客栈经过,客栈里住着的都是入华京要科考的人,见到囚车来皆是议论纷纷,偶尔有几?个人跪下,也被人指三道四。
秦丘知道众学子跪求处罚他的事情,或许在天下人眼中,他做的这一切都是荒诞的,但是数十年、数百年后,无论是土地?国有的土地?制度还?是劳民伤财大运河,都终会同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随着囚车行到街道,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先是几?个贩卖蔬菜的小贩,后来是渔夫和船工,见到此景,惹怒了不少当世大儒。
“你们?朝着一个无耻之辈下跪,还?有没有骨气!”
那小贩说道:“你们?读书人总讲什么气节,但是你们?读书人能解决我们?的温饱吗,几?年前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地?在乡绅手底下干活的时候,你们?能救我们?吗?是秦大人带我们?从水深火热里出来,我们?该跪他。”
旁边的一个妇人也站了出来:“我丈夫修过运河,那修筑的钱没有拖欠过一分一毫,若是谁家有难处,秦家账房允许先给钱再?干活,这种老爷,我不信他有多坏。”
五王爷等一众官员跟在牢车后,一方面是怕牢车上的人被偷梁换柱,另一方面是想看?着他这一日的狼狈,他派了不少人将秦丘当年残暴无良的事情在茶馆里编成故事,竟然?还?有人帮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