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出来的两盒药是药膏。一支放在桌子上, 一支拿在张然的手里。他两只手上都还缠着绷带, 没解开。

陈荔问他:“那药要外敷?”

张然点点头。

“那敷吧,听医生的。”陈荔说, “现在疼吗?”

张然被他最后一句问懵了。他抬头,有些呆滞地看陈荔。

陈荔微皱着眉,表情半狠不狠的,半严厉半心疼。

看张然懵在那儿没反应,他就又重复了一遍:“现在疼不疼?”

“不、不疼。”张然说。

他左手摸了摸右手的手腕,一看就是下意识挡一挡。

陈荔知道他还是疼,叹了口气,伸手道:“我看看。”

张然有些犹豫,好像不太乐意,但还是把手交给了他。

陈荔力度很轻地拉着他的小臂,低头看了一会儿他的伤势。

他不是医生,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更何况腱鞘炎又不是外伤。

看了片刻,陈荔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药给我。”陈荔盘起一条腿说。

张然呆了呆,把手里的药膏递给他。

陈荔拿过药膏来,把他的手搁在自己腿上,把绷带拆开,团成一团,放到一旁。

他把药膏拧开,挤在手上一点,把张然的手托起来,抹在他手腕骨和往上一些的地方——那些是腱鞘炎发病的地方。

他低着头慢慢地抹开抹匀,嘴上闷闷地说:“我之前,四五年前……七八年前吧,反正这破游戏刚开职业联赛的时候,我就参加比赛了,我是第一批打比赛的那波选手。”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世冠,冬季夏季都是国内的杯子。刚开始那几年设备很差,电脑不像现在,场地设备也不行,有时候打着打着460了,就有人点暂停,网好以后再继续打,跟在垃圾场里面打架似的。”

“虽然设备不行,可那时候真是诸神黄昏,怎么打的都有。大家也没什么打职业的经验,都在瞎打里面找路子呢。”

“我那个时候成绩还行,第一年冬季杯,我打了亚军,夏季杯季军,第二年冬季杯倒是拿了冠军。我跟你说,我拿冠军的时候,神光他们家前三都挤不进来。嘿,我可是真辉煌过,你队长还跟在他师父后面讨奶喝的时候,我在打冠军呢。”

“不过我就拿了那一次冠军,之后夏季杯又是亚军。我没气馁,谁能一直冠军呢,是吧。”

“我心想没事,我才20出头,我且能打呢,这之后肯定有一年,我能一口气拿两个冠军。那可是单年双冠,冬夏双揽。到那时候,我肯定就能跟我队友一起名垂青史。”

“我继续训练,继续熬夜,继续没日没夜泡在那个大陆里面,继续跟队友打配合,继续练连招。”

陈荔说,“但是啊,这每个人的体质确实是不一样。第三年冬季杯,我跟我队友都备战得很好,我们信心满满说这次一定要拿冠军,往赛场上就奔过去了。”

“可我突然就在赛场上昏了。没开玩笑,真昏了,当场让人送医院去了,现在都能查到当年的新闻。”

“你知道我怎么了吗。”陈荔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低血糖了。但是医生不觉得我是低血糖,她让我第二天来查。之后第二天早上吃完饭,我去一查血糖,好嘛,19.8。”

“你知道正常值是多少吗。”

张然摇摇头。

“3.9到6.1。”陈荔说,“你教练我19.8。”

张然瞪大眼:“这……”

“我就确诊糖尿病了,医生跟我说,都是我作息不好,胡吃海塞还不爱运动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