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胡闹的,难道能比你在静心堂牵我的手更胡闹。”于观真得了便宜还卖乖,乐不可支地笑话他,“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怕,只剩下咱们两个人反倒害臊起来了。”
崔嵬说不过他,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世间任何人都不能让我紧张,唯独你例外。”
“噢。”于观真愣了下,恍然大悟般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们之间分别太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相处方式,于自己所体现出的就是回忆往昔与过分亲密,而在崔嵬身上所展露的却是难得一见的慌乱。
他凝望着崔嵬,沉默了一会儿,补偿一般将莫离愁的事简单叙说了番,低声道:“莫离愁身上的火毒没你这么严重,丑奴又在路上吸收了些许,我之前托了狄桐与原无哀照顾,你去拿饭菜的时候,可以顺道去见见他。”
二人相处的时日虽不算极长,但崔嵬知晓于观真此人向来极有主见,且进退得当,难得听到对方如此笨拙的示好,一时间倒比听见千万句情话更惊喜。
崔嵬微微一笑道:“好。”
等崔嵬出门后没有多久,于观真又重新回到了池子边,脸上烫得能蒸鸡蛋,池水里冒出来的寒气已经稍稍消散了,可他脸颊上的热度始终消退不去,干脆伸手打算洗一把脸。
水冷得他怀疑人生!
于观真何止是清醒,简直像是被人丢进了冰天雪地里一般,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叫,冻得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这下纵然是再有满腔的旖旎心思,也都被冰封住了,他用袖子擦了把脸,看到衣物上都结了层薄薄的寒霜。
什么兵器需要用到这么冷的水?!
于观真打了个寒颤,忽然想到崔嵬手上的伤,自己所抚摸到那些扭曲粗糙的伤疤,丑奴的火毒与之相比,简直是一朵小小的焰苗。
他看着慢慢散去雾气的池水,那些苍蓝色的光芒仍旧闪烁着,将一轮巨大的月亮沉入水中。
“九幽君……”于观真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他皱起眉头,“缥缈主人会需要什么东西?”
……
崔嵬已许多年没有见过莫离愁了。
在记忆里,对方仍是那个倔强的小小少年,好在对方长开后与小时候相差并不大,不过仍让崔嵬感觉到些许时光荏苒。
莫离愁才用过晚膳,正在跟原无哀下棋,因此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崔嵬来,还当是狄桐的长辈到此,直到原无哀推搡了一把,他才慢慢睁大眼睛,从记忆之中搜寻了崔嵬的模样。
“是……”莫离愁的声音干哑,握在指间的棋子顷刻间被碾成了粉碎,对方只是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把话说完,“是你。”
崔嵬哑然失笑:“是我。”
他仔细将莫离愁看了一遍,缓缓道:“你体内的火毒已去了大半,不过还应当再多休养几日,免得落下病根。我听说你为剑阁除去了几名叛门弟子,多谢你仗义相助了。”
莫离愁动了动嘴唇,很是激动,却又不得其法,见着崔嵬似要转身离去,急忙站起身来,掀翻了棋局,连带着满地棋子滚落,在旁还等着继续下棋的原无哀顿时心疼到表情空白,看起来简直要魂魄离体了。
“赤霞前辈的伤不是师尊所为。”莫离愁生硬道,他不善与人打交道,后来双手沾满血腥之后,也避免与人打交道,免得生出情感却不得不由自己亲手斩断,此刻纵然有意示好,也说不出什么更好听的话来,反倒像是威胁与恐吓,“我们上山来时,她旧伤复发。”
崔嵬仍如当时那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莫离愁却好似得了一个承诺,轻松地舒了口气,重新安坐下来,他望着那个背影,十年前与现在重叠在一处,渐渐的就只剩下月光洒落。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莫离愁觉得有些轻松,同时也感觉到些许怅然,直到原无哀犹如阎罗在世的脸阴森森地出现在面前,他终于什么都不想,老实地蹲下身去捡起棋子来。
与故人相见的滋味并无什么特殊,起码对崔嵬而言是如此。
不过知晓对方并非无可救药到底是一件好事,总胜过许多根本无法回头的人。
崔嵬脚下一转,又很快往静心堂走去,弟子却告诉他赤霞女已经回到住所,就又向赤霞女的居所行去,只是还不等敲门,掌门正巧打开了门。
赤霞女还没有醒。
其他人大概已经走了,整座山峰僻静得只能听见风声与虫鸣,掌门端着一碗银杏芋茸出来,见着崔嵬也没有什么羞赧,反倒是大大方方地问道:“要陪我走一段吗?”
崔嵬诡异地盯着他手中的芋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