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甚至在最后抓住了那只圆桌，将它高高抡起来，已经朝着加西亚砸出去第一下，很快就要砸第二下。终于在加西亚见缝插针地修修补补下，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乔伊斯感到一些熟悉的风雪正温柔的裹挟着自己，那些雪花不是冷得，反而很温暖，清风也不刺骨，宛若暮春傍晚时分。

他在一个精致硕大的水晶球里，耳边是野外的巨鸟安然鸣叫，他心灵深处知道不可能有一个地方即会下雪，有有遮罩，还栖息着舒舒服服的鸟类，但他感到鸟的羽毛和巨大的翅膀正安抚自己，那根硕大的灰色翅膀可以遮天蔽日，坚挺如同帷幕。

加西亚死死拽着乔伊斯的手，一遍又一遍嘟囔，同时在心里默念着要乔伊斯安静下来，这里没有别人非常安全。乔伊斯才渐渐恢复了缓慢的呼吸，看向加西亚，他浑浊的眼里有一瞬间理智，那一个瞬间，他似乎认出来对方曾经是他的搭档。

“加——”乔伊斯发出非常简单的音节，然后变回了以往没有感受无法认知的状态，形容枯槁。他终于停止了挣扎，四肢不再僵硬，愣了几秒钟后，缩成了最开始待在玻璃墙另一边时诡异的形状。

“嗯，没事，一切都好。”加西亚随意答应了一声。

他给德米特里递去一个眼神，让对方可以停止精神屏障了，然后把自己从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揭起来。

加西亚把自己扔在唯一一张椅子上，然后他叫来了两个护士，赶来的都不是人类。护士程序促使仿生人护士找来替换的零件和工具，先重新固定乔伊斯，重新更换玻璃墙，反而将不是看护对象的人弃之不顾。

“从不多做任何事情，这就是这家看护中心的好处，但我这次必定要他们赔偿。”加西亚对在门口担忧地看进来的德米特里说，他压根没注意到，德米特里的精神屏障依然笼罩着自己。

“我去叫两个护士来。”德米特里面色愧疚。

“不，扶我起来。”加西亚坚持，“我不喜欢别人在这种时候离我很近，按我说的去拿。”

德米特里立刻起身，他把加西亚从椅子上拉起来，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加西亚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那家伙，明明已经精疲力竭了吧。

“你笑什么？”德米特里问。

“我们可是联手制服了一个顶尖哨兵——咳咳！”加西亚的洋洋得意被一口涌上来的血液打断。

德米特里搀扶着加西亚，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在去停机坪的路上。

“加西亚，我对此很抱歉，我只想弥补我的错误。”德米特里说。

加西亚奋力拉开飞行器的舱盖，把自己艰难地挪进去，“闭上嘴，待会再料理你。”

德米特里把手坚决地放在舱盖上，让对方无法关闭舱盖，“如果我现在收起精神屏障，你背后的伤口会让你直接回不了家。”

这是句实话，加西亚看了看落在德米特里肩上的黑鹰，虽然普通人看不到精神体，但精神体的存在说明了对方正在使用精神力，比如屏蔽加西亚对痛觉的感受。精神力达到一定程度的哨兵和向导们，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精神体。

加西亚只好又打开了舱盖，“算你厉害，上来吧。”

飞行器降落在一栋不起眼的房子前面，外面看去，这是浅红色屋顶的普通民房。加西亚打开门，台灯还亮着，房间里面的扫地机器人依然四脚朝天，没开始运作。加西亚把它捡起来，翻过来放在地上，它开始清理地面上的薄薄的尘土。

加西亚直接冲到卫生间里，门一关，又没动静了。

德米特里依然动用着他的精神力，他的黑鹰在房间里找了个地方落下，机警的眼睛关注着门那一侧。德米特里看不到加西亚，但他的黑鹰可以感知对方。

加西亚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对着镜子收拾自己背后的玻璃墙碎屑，感谢当代医学，各种方便的药丸和纳米机器人可以相对简单的出血和外伤可以在家完成治疗，免去跑去医院的麻烦。

德米特里趁此机会打量了一圈屋里，他也休息了几分钟，终于关掉了裤兜里的记录器，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这时他才看到那个陌生来电号码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信息上写着地址。德米特里打开地图，自己所在地和地址位置恰好重合。

“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答谢你听那个电话，邀请你来这里的。”加西亚打开卫生间的门，他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

他走出来，顺手把所有灯都打开，让门厅和两个房间都亮堂起来，去小厨房的柜子里取了两瓶酒。

扫地机器人在他脚下转来转去。

“我为今天发生的事全盘道歉，我……”德米特里诚恳地望着加西亚。他肩头的黑鹰歪了歪脑袋，全无敌意。他心里也有无数的疑问，但他明白环环相扣的疑惑总要从其中一扣开始解开，他可以先解释清楚，然后再追问，毕竟，他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