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雨道:“不是我说服了她,是她本来就不在意这种事。她不是那种俗人,会在意地位等级。”
“话是这么说,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处起来没那么容易的。我看余老师这几天闷闷不乐道,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行就换人。我是说把工人换了,反正人也多。一切以余老师的感受优先,她来一趟不容易。”
“没事的。她这个人要做一件事,天打雷劈都会做完。”这话说完,安思雨都自觉好笑,她挨的天打雷劈,他也是雨露均沾。他近来是一种矛盾的心理,以前觉得余颂快被弹琴的事压垮了,可她受伤后更显得颓唐,教琴后才又焕发了生机。
正巧下午比较空,他吃到不错的饭店,特意打包了几道菜给余颂送去。她也是刚回来,没聊几句就道:“我刚才见到了诗音和老师。”
这话乍一听颇吓人,好在他习惯了。再者不做亏心事,他甚至和乐意和他们叙叙旧。“然后呢,他们对你说什么了?”
余颂道:“不知道,因为他们让我自己做决定,显然这不是真正的他们,是我想象出来的。”
“你也知道啊。那你的决定呢?要不要继续职业钢琴家的路?”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我的手伤成这样。”
安思雨不说话,忽然抄起手边的一瓶水丢过去,余颂下意识一把抓住。他一摊手,笑道:“影响肯定是有的,但如果你想它好,按你的脾气,肯定能重回舞台。”
“可我要是回去了,你一定又要和我吵。”
“这也不一定,看情况。拿你的话来回答你。沧海桑田,人心变化。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故去的人我也很怀念,但他们的人生已经留在过去。活着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注定向前。我会变,你会变。我们就算总有分歧,也总能找到共同点。我很有耐心,也有信心。吵到发疯,吵到死,你还是最爱我。”
“思雨,说真的,为什么你总能这么自信,永远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吃什么能补自信,菠萝包吗?”
“没办法,天生的,谁让我这么英俊潇洒,聪明活泼,人见人爱。就像我现在要吻你,你肯定不会拒绝。”
“我当然拒绝啊。”她踮踮脚,吻了他的面颊,“最近太忙,难得见面,过来一趟只亲个嘴太浪费。你快去洗个澡吧,我等你。”她坐在床上,轻轻拍了拍旁边。
结束后躺在床上,安思雨还不想起,顺手把玩余颂的头发。最忙碌的时候,她有许多白发,头顶几乎是如披霜雪,现在发根又渐渐黑了。“你的头发好多了,又长黑发了。之前果然是心力憔悴了。”
“受伤好像把我从某种东西中解脱出来了,没有那么害怕了。我一直怕输,怕输了以后一无所有。现在我真的输了,也就这样,很平静。”不过她再平静也不容许他多摸头发,刚洗干净,怕摸油了。
余颂想送安思雨回去,他却怕黄昏后她人生地不熟遇到危险,只让她送了半程。她再回酒店时,看到大厅有个女人在前台打听,看背影很像是宁晓雪,只是她是站着说话的。为这点熟悉,余颂多看了两眼,等听到那女人开口,才发现真的是宁晓雪。她正问道:“你们酒店有没有一位姓余的客人?余下的余,歌颂的颂。”
前台自然不方便透露客人信息,笑着敷衍她。余颂却是大喜过望,冲过去叫了一声,“晓雪,真的是你吗?”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只准你拿我当朋友,不准我作为朋友来找你?”宁晓雪转过身来,原来还是拄着拐杖的,但情况也是大好了。她是专程来找余颂的,先是找安思雨问到了酒店地址,没声张连夜启程,就是想给余颂一个惊喜。她不能久站,就先回余颂的房间坐着说话。
余颂见她独自过来,便道:“伯母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她身体还好吗?”
“我妈死了。”宁晓雪平静,道:“心肌梗死,很突然,她走在路上就发病了,没救回来。前段时间忙,就是忙着处理后事。”
“……那你还好吗?”
“过来也就这样。现在倒也有点理解她了。”宁晓雪顿一顿,道:“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我就住在对面酒店,我表妹现在一个人留在房间。安思雨应该和你说过,我想把她托付给你学琴。”
“安思雨应该帮我拒绝过了。”余颂微微叹息,知道她不是单纯来叙旧的。
“他拒绝过,但我想明确听你说。她真的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不好好培养是浪费了。”
“是不是我拒绝了,我们就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不是,你不要的话,我就去找其他老师,也有个央音的老师愿意收她。但是我对你更放心,我知道你一路走来不是表面风光,内心很痛苦,但就是这样,你才更应该收下她。普通家庭的女孩出路非常少,你什么都不做,她也会痛苦。你去做一些事,能在她身上弥补你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