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一出,形势逆转。周思邈是辣手毒师,姜宏是见钱眼开,助纣为虐。安思雨则成了拔刀相助的义士。他的电话又被陌生人打爆了,这次是一群热心人想给他捐款。有位年轻母亲甚至哭着道:“钱不多,你先拿着,一千两千也能救急。我就是想到难受,我儿子也上补习班,学小提琴,上次看到他被老师拿手指头戳着骂,我心痛,就拉着我儿子不上课。当时有点后悔,现在觉得没做错,有你这样的人愿意出头真是太好了。”
姜宏自然是慌的,培训班是他主要的经济来源,容不得闪失。开庭前两天,他悄悄给安思雨打了个电话,道:“你也无非是要钱,就算这次打赢了,我再去上诉,拖上一两年,你经济上会很吃力的,要不我们还是和解吧。那些家长都是没见识的,稍微哄他们两句就好了。”
安思雨道:“和你妈个死人头。”
姜宏也是不长教训,又忘了他有录音笔。安思雨特意录下了姜宏那句‘家长都是没见识的’,他挨个放给受害家长去听,告诫他们不要信私下和解的条件。
钱的事情上确实有些吃力,他虽然有了名气,但公司刚起步,一切开销都是他在维持,又要抽身应付官司。正好安父回国,把上次提到的钱转给他一笔,他也拿得心安理得。安父问他官司的事。他拍着胸脯说能赢。
安父却道:“赢了自然是好事,不过我就怕赢了之后,你还是不满足。你想要的不是赢,是改变这个环境。”
官司如期开庭,双方律师先后举证,针锋相对。姜宏方律师主张学生患心理疾病自杀,与家庭教育脱不开干系,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与周思邈授课有关。安思雨方律师则拿出心理医生的鉴定报告,粗暴授课与心理疾病相关。
又叫证人发言,法院上周思邈承认对学生动过手。律师追问细节,打头,打脸,抽耳光,他都有过,也辱骂过学生是猪,是狗,活该去死。否认就是伪证。最后的证人是现在上课的一名学生,只有十二岁,一样是诊断有抑郁症,在家割腕未遂。因为时间间隔短,心理医生更确定周思邈的侮辱是直接诱因。
法院宣判,原告胜诉。被告要赔偿学生家长每人五万精神损失费,再全额退还当初的学费。因为通胀,钱不算多。但舆论影响深远,周思邈和姜宏坚持上诉。
胜利的喜悦是淡淡的,原告方的家长们多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安思雨也不算多高兴,虽然一切都是按他的计划发展。他重创了姜宏,又博取了名声,接受采访时他故意提及自己的事务所,打了免费广告,又联系上困顿中的白念闻。愿意合作。现在他手边已经有了项目,不出大差错,公司不日就将走上正统。
因为见不到余颂,他便去找宁晓雪报喜,顺便为她们家带些日用品。这事他已经是做惯了。他到的时候,宁晓雪的表妹也在。之前见过几面,是个有些怕生的小学生,不敢和安思雨说话,点心倒是照吃不误。
宁晓雪对姜宏不算熟,对整件事的反应也很冷淡,只是一味拉着表妹谈心。安思雨觉出古怪,
她便坦白道:“我表妹在钢琴上很有天赋。我想拜托你把她引荐给余颂当学生,以后走职业道路。”
安思雨大惊失色,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记得。”
“我来找你,是因为教你小提琴的老师也打过你,我想让你出一口气。可你竟然还要让你表妹走这条路吃苦?”
“我们是普通人,普通人想过得好,走哪条路都要吃苦。如果她不学琴,那她就要上英语培训班,奥数训练营,争取参加比赛加分,考上重点高中,再读重点大学,就算这样还不一定有好工作。相比起来,学钢琴反而是捷径了。错的不是钢琴,错的也不是周思邈,只要有出人头地的心,家长逼着孩子,做什么都一样。”
安思雨道:“我不会帮你说的,你自己去找余颂吧。我也不会再来见你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隔天安思雨又见了父亲,到落座时都是浑浑噩噩的。安父看出他的反常,问道:“官司赢了,你好像并不开心?”
安思雨道:“我打这个官司,花了这么多力气,是想改变人们的想法,可结果完全变成了无用功。我想改变像余颂这样的人命运,可他们却告诉我,余颂是值得羡慕的。难道是我错了吗?”
“那你想证明什么呢?你想打赢这个官司,不就是为了证明余颂错了?你嘴上说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介怀当年她甩下你出国。你觉得她是一个好女孩,是这个环境把她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