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虞诗音没料到,最难的是生活。
她动完手术后,暂停一切工作在家修养,虽然有母亲照顾她,可还是处处不自在。生活是繁杂而无趣的重复劳动。地要每天拖,衣服要每天洗,饭菜要每天做,吃完还要洗碗。这些都是她在住酒店时从来不用考虑的事。她想帮忙,可做多了也厌烦,不得不承认安思雨说得对,电饭煲和洗衣机都要学了才会用。
经纪人和她有合约,但到底还是经济关系,知道她短期内赚不来钱,立刻就冷落了,基本不回复她的消息了。其他同行更不用提,她本来在业界的朋友就不多,唯一一个余颂还闹翻了。
最紧迫的是钱的问题,她刚在买了房子,手头的现金不多,吃住都靠家里。现在母亲又要洗衣做饭,又要照顾她情绪,总是愁眉不展。她也想帮一些忙,可就算要卖掉的房子,她也找不到人来帮忙。谁是信得过的?她的人际关系都是依托于事业,脆弱如蛛丝,职业的几根线一断,也就脆弱不成网。
更难的是以后,休息个三四年她还能不能有工作。音乐圈的更新换代飞快,十八岁成名不算早,二十岁开独奏会已经迟了。难道要去院校里教书?那她也得罪了周思邈,院校里关系盘根错节,很难让她进门,她也拉不下这个脸。她忽然想起了周修达,当年他也是这么慢慢走了下坡路——先是不能上台演奏,然后没人找他工作,渐渐自暴自弃闭门不出,等钱花完了才发现已经没有人再认识自己。
她想起第一次再医院见面时周修达说的话。他道:“你注定要过一种更危险的生活。因为最轻松的路,才最让人迷茫。”
原来是这个意思。天才也不过是观赏动物,当你得意时,四面八方的人就像是强风把你托举在天上。可是现在风停了,你沉重地砸在地上。
虞诗音担心母亲的退休金不够,原本想把存款拿出来用,可是家里又忽然变得阔绰起来。她立刻就猜到了原来,过去一对峙,果然是余颂偷偷打了一笔钱。她又气又急,想要母亲还回去,可脾气一上来又喘不过气,只能被扶着卧床休息。
虞母道:“你可以不收余颂的钱,但其他事你还是找她多商量一下。你在的公寓到底怎么处理,空置着总不像样,要么买了,要么租出去。现在也只有余颂是信得过的。”
“你信得过她,所以就联合起她来骗我吗?”虞诗音把被子蒙过头,转过身去不理她。
于是虞诗音养成了散步的习惯,整天闷在家里太压抑,谁的脸她都不想看到。这天散步回家,她看到楼下停着一辆奔驰,挺眼熟。凑近一看,穆信果然等在车里。他笑道:“看来我来之前应该先打个电话问一下你在不在,可惜我忘了,我还没有你的电话。”
虞诗音不搭腔,只是上楼给他开门。穆信抱着一个礼盒跟着后面,面上依旧是那一抹殷勤又狡猾的笑。
“听说你病了,我想送点东西给你,你看看你喜欢吗?”礼盒里是一套水晶杯,虞诗音只看了一眼,就拿出一只往墙边一丢,砸得粉碎。穆信不躲不闪,依旧微笑道:“你想砸的话,另一只也可以砸了,不过要小心自己,这碎片很锋利的。”他把手伸给她看,手背有细小伤口,是刚才被飞溅的碎片刮伤了。
虞诗音也有些愧疚,态度缓和了许多,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花言巧语,你当我会信?”
“不管信不信,你现在都需要一个人对你说这种话。”穆信笑道:“我还有一样礼物想送给你。这个你应该舍不得丢。”他从门外抱出来一只边牧幼犬,大约三个月左右,正是活泼亲人的时候。胆子很大,它一味地往虞诗音身边挤,舔着她的手。
虞诗音是孩子心性,抱着狗有些动摇,眨眨眼道:“可是我没办法养它。
“如果你愿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可以帮你照顾它。你只要有空的时候陪着玩玩就好。”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让我和你同居,那我算什么?你的情人还是姘头?你这是可怜我吗?”
“你用不着我可怜,天才落魄了也一样是天才。世事难料,但天赋对你永远忠诚。我作为普通人只是对天才很好奇。算是你可怜我吧。”
“我身边没有一个人会同意我和你同居。余颂尤其讨厌你。”
“你是哪种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吗?”穆信向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跟着他下了楼。
同居的生活比想象中好,因为穆信实在太忙了,所以虞诗音很自由。房子里有保姆,一切家务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二楼有钢琴,状态好的时候她可以去练习。养狗也确实是一种慰藉,她能够一天散步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