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余颂就道:“别叫我大师,挺奇怪的,我配不上这么叫。”
“我们什么关系,你管我啊,大师?”安思雨冷笑道。
余颂皱眉,知道他故意不让自己好过,也别扭道:“那请问安总监您现在做什么工作的,怎么大冷天还到这里来?”
“赚点小钱糊口罢了,大师你肯定看不上眼。你也知道,这座音乐厅是历史保护建筑,市政府最近想翻修,一个是要加装现代化设备,增强声乐和舞台效果。另一个是要加强隔音,因为很快附近要通地铁,不能让地铁影响演出效果。我的公司正好承包了这个项目,所以有事没事就来看看,混个脸熟。”
“你的公司?”
“其实也不算,是我和朋友合办的公司,他负责出钱和拉项目,我就卖苦力干活。”
“很厉害了。真的很厉害,比我强多了。”余颂原本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过来,现在看来是自作多情了,纯粹巧合罢了,他是为公事来加班,难怪身边还带着女同事。
因为她的反应很平淡,安思雨又不耐烦起来,道:“余颂,难得见面,你就没有别的事和我说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余颂是真心不解,捉摸不透他。这么多年了,她不信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当初那种孩子过家家般的感情早就过去了,他对她是有怨气的,可又不想要钱,兴许是自尊受害,想要她低个头。她便小心翼翼道:“看到你过得这么好,真是太好了。以前你帮了我这么多年,是我忘恩负义了,以后你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想办法。要是你的小孩子想学音乐,也可以找我。”
“啊?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啊?”安思雨看起来又不太高兴了。他总是怒气冲冲,又不屑一顾。眉头紧锁着,似乎隐忍着对她的不满。嘴唇却抿着,好像极尽委屈。“我还没有小孩呢。”
“以后啊,早晚你要结婚的,会有孩子的。还是你要丁克啊?也挺好的。”
安思雨扶着头,简直像是恶疾发作,道:“我们这样的感情,你是真心想和我说这种话吗?”他沉重呼出一口气,质问道:“这么多年在美/国,你是真的很开心吗?终于实现了你的梦想,你是真的会幸福吗?”
余颂好像被这个问题刺痛了,立刻冷淡起来,道:“我一会儿有演出。叙旧的话,我不能与你聊太久,你能不能先出去?”
安思雨却故意紧追不放,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道:“你回答一下,我就走。你现在开心吗?是与否,很简单。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就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好像有点无聊。你真的应该走了,我助理要回来了。被她撞见了要解释很久。”
“解释什么?”
“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那你的手为什么在抖啊。这么冷吗?”他坏笑着,装模作样四处张望找遥控器,故意说要帮着把暖气调高。手一松,余颂立刻挣脱出来,一把打开他的手,神色惨淡,眼中又有冷冷怒气,道:“你冒犯到我了,安总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说着话你就抓我的手。你平时对身边人也是这样吗?”
安思雨一怔,带些怅惘,又假惺惺恭敬起来,道:“是我不好,余大师你别在意。一定要安心准备演出,要不然你在台上有失误,可就全成了我的责任。那我可担待不起。”
他走时把门带上,可门又卡住了,一时关不拢。他好像也格外烦心,很用力的一声撞了上去。
简直像是喝醉了酒,说的尽是胡话,安思雨气冲冲地出去吹冷风。刚才他那样子说出去别人都不信,熟悉他的人一向都佩服他少年老成,何时何地都不会失了分寸。现在倒好了,他一低头,手开始抖起来,旧情难了好像是什么传染病。
他当然有私心,音乐厅的重建项目是去年招标的,那时候自然不知道余颂回来,但他相信命中注定,要不然小学毕业这么多年,凭什么他们还能再重逢。他特意选了余颂来演出的时间来加班,避险起见还叫了下属随行。明面上有个很坦荡的理由:要确认一下演出时的主厅的回声效果,毕竟地铁最近的线路离建筑只有七米,就算安装了隔振器,影响因素依旧很多。
出于自尊,安思雨刻意表演出几分从容的漠不关心,按理余颂该有些反应,焦急些也好,冷嘲热讽也行,结果竟然这么客套。难不成她在美/国应该另有所爱了。还是他想错了,是h古典音乐圈子和谐友爱,还是的灿烂阳光消弭她内心伤痛了?
于是就全乱了,他对着玻璃倒影揉头发,刻意梳了三七开,她也没发现。正心烦意乱着,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他安总监,他下意识鸡皮疙瘩就起来,好在回头一看,只是下属白淼。白淼招呼他走员工通道,趁开场前溜进主厅里。他们要来听演奏效果,主办方自然是不介意的,先前只是担心钢琴家会有意见。可安思雨是余颂的旧相识,连这一层顾虑也没了,就大大方方放他们进来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