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建议这么做,你至少应该好好保护你的手。”布莱克不再多言,起身收拾起自己的乐谱,准备离开。临别前她问道:“你真的没听过anastasia吗?”
余颂如实摇了摇头。
布莱克竟然微微一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看电影了吗?太遗憾了。”
周修达等在学校的长椅上。余颂心灰意冷地下楼,远远地看见他,忍不住委屈,就扑进他怀里就哭。他一时也慌了神,只能先把拐杖搁到手边,笨拙地安慰起她来,“先别哭,有话慢慢说。”他的手在她头顶悬了一下,犹豫着才慢慢顺着她背拍下去。
余颂哭着说了面试的全过程,推测必然的失败。周修达听到布莱克主动提奖学金的事,眼神便一松,又迅速掩饰起来,道:“没事的,这次不成功,以后还有机会。我们先回酒店。她不是说了一部电影嘛,今晚我们一起看吧。”
《anastasia》是一部黑白爱情电影,翻译成中文就是《真假公主》,余颂印象里是母亲才会看的老古董,提不起兴趣。看完也忍不住抱怨道:“我是完全不理解,为了一个男人的爱情承诺就放弃自己的身份和亲人,根本就不值得。”
周修达听后淡淡微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
余颂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多解释,只是把手机还给了她。她随意翻看着通话记录,立刻看出端倪。那天晚上周修达帮她接了的电话是没有通话记录,如果只是寻常的客服来电,他不至于要删除记录。
她当即便明白了,是安思雨打来的电话。而且他肯定要说一件重要的事,周修达正是怕他影响面试才隐瞒。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隔天,校方的邮件就发来了,她被乔治亚布莱克收为学生了。
余颂一脸恍惚地向周修达报喜,他则忍不住坏笑,道:“嗯,我早就知道了。面试时间是十分钟,可是你知道演奏了十五分钟。那就是稳了,如果不是要收你,不会让你弹这么久的。”
“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给你个教训,不好吗?为了这点事就哭了一天一夜,有点出息吧。看看你啊,现在像个兔子一样。”
余颂低头,哭了个通宵,她的眼睛确实还浮肿着,窘迫着岔开话题,道:“为什么她会要我啊,我第二首曲子弹得一塌糊涂啊。”
“这种面试是让老师了解学生整体的情况。自选的曲子肯定是最擅长的,也是你的上限。而她选拉二,就是想看看你的下限。知道你肯定弹不好,但要看看有多不好。”
“那我下限还挺低的。”
“有点自信吧,既然她和聊了奖学金的事,应该就是会收你。”提到奖学金,余颂的笑意顿时黯淡。就算她再节俭,在一年的衣食住行也要十几万。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他们估计又是劝她放弃。好事坏事对她是一样的,不过又再发现自己的孤立无援。
周修达见状,拍拍她的肩膀,道:“钱的事情你别担心太多,我会想办法的。有了好消息,就先开心几天吧。”
安思雨蹲在地上,给箱子封胶带。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干净,买的时候挥金如土,等到变卖的时候又一钱不名。二手货折价最厉害,安家是二手的富贵,旧日的交情也全折价了。安思雨那些球友基本是不来往了,安母交际圈里的贵妇人也与她冷淡了。倒是保姆和司机还存了丝体面,最后一天留了联系方式,说等以后他们家东山再起了,还可以叫他们回来。
自从那晚被周修达痛骂以后,安思雨便不再去想余颂。起先他并不觉得有多痛苦,无非是劝自己耐心,等余颂回来再告一状便是了。
可很快他就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也终于明白他们是错位的感情。在他春风得意时,完全不能理解余颂扭扭捏捏的做派。她好像总把感情当做一种可耻的恶习,躲避不及。如今他也落魄了,这才感同身受起来。潦倒的人光是谋生就要全力以赴,感情就成了奢侈。
再后来,他确实就不去想念余颂了。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他生平头一次明白赚钱很不容易。房子一卖。就要租房子住,跟着中介看了几套房子,都不太满意。家具是跟房子分开卖的,选了一个出价高的买主,但是要自己雇车去搬运。为了省钱,他少叫了一个人,亲自上手搬柜子,用力太猛,手臂就拉伤了,柜子还嗑了一个角。
家里的钢琴也要卖,约好下午两点派人来搬。可是搬运工迟到了半小时,两点准来敲门的是余颂。
周修达开的门,站在玄关略微愣一下。余颂又换了那条蓝裙子,但与当初是判若两人。要说打扮,并没有变化多少,顶多是彻底不戴眼镜,又把刘海留长了。可一个人志得意满的神色,是眼角眉梢都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