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邈叹口气,好像周修达误解了他的善意,“你五岁学琴,我培养是尽心尽力,丝毫没有浪费你的天赋。你妈妈早就过世了,我对你已经是做了一个父亲能做的一切。我给你了新的人生,让你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钢琴家,而不是普通人。你应该要感恩,你人生的事业是古典乐。这可不是什么流行乐,口水歌,你当年巡演的时候,多少有身份的人都抢着来买票。你已经体会了普通人不能体会的,其实你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周修达冷笑道:“操,古典乐多高贵啊,我死了,你在葬礼上放巴赫我能活过来啊。”
“你现在丧失理智了,既没有一个艺术家的修养,也没有一个儿子的孝顺。我对你无话可说。不过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再过两年,你表弟去参赛,只要得个名次,他以后的发展肯定会比你好,也用不上你这些人脉。”
病床边的桌上有个水杯,周修达气得把杯子一砸,引得护士过来察看。护士见病床前围了一堆人,很不高兴道:“探病就探病,不要吵架,病房里还有其他人。病人也需要静养。”周修达立刻顺势,道:“你们可以走了,余颂你也一起走。等我恢复些,会来找你的。”
既然把事情弄清楚了,余颂走出病房,原本就要跟安思雨回去了。可在医院的走廊,姜宏却拦住了她,故作熟稔,道:“你叫余颂,对吗?我可以叫你小颂吧。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吃午饭吧。”姜宏说话来轻声细语的,盯着人的眼神却像条蛇,让余颂觉得很不自在,可一时也想不出推辞的借口,只能跟着他走了。
就近找了家小馆子,加上周思邈就是四个人,二对二坐着,两个大人紧盯着余颂。她很是不自在,悄悄朝着安思雨身边靠了靠。果然他们是别有所图,依旧坚持要劝余颂改换门庭。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姜宏旁敲侧击,各种宣扬成为周思邈学生的好处,到时候他成了她的师兄,相互也能照应。周思邈则一味说余颂年纪太大,一流的音乐院校招生,十五六岁最合适,她要是再忙着参加比赛,可能会错过机会。去年他已经安排一个学生通过柯蒂斯学院的面试,这是全美最好的音乐院校,余颂跟着他稍加训练也能走这条路,也算是力挽狂澜。
余颂低头听着,不吭声,忙着夹菜吃,这顿饭是周思邈请,她决心吃够本。等终于撑不下时,她才开口拒绝道:“谢谢周先生器重,可就算周老师再不好,我也不能这么走。毕竟没有他,两人也不会认识我。这是他的恩情,我不能不报答。”
周思邈不屑一顾,道:“你这话就很天真了,一个钢琴家从启蒙到出道,至少有三四个老师,不必要没有都在意。聪明人要学会取舍。”
“那我以后有了更高的导师,难道也把周先生你忘了才好吗?”
周思邈勃然变色,但也说不过她,只能作罢。余颂早就看透了,周思邈是拿学生当投资,他嘴上说着让余颂别在意恩情,真要把她捧出来了,他肯定追着她要求知恩图报。
姜宏见场面一冷,便也不客气起来,直截了当道:“周修达还能跟你多久,医生说最多也就一年了。他要是在一年里没把你捧出来,你再找老师就不方便了,到时候年纪也尴尬了。”
余颂应了一声,不反驳也接腔。姜宏见她软硬不吃,索性当面和周思邈聊起周修达的身后事来,“现在一个墓要多少钱啊?我上次去墓园问,好像又涨价了,五万块拿不下来了。”
周思邈道:“也别建个新墓,我老婆那个坟,修一修也能扩。再怎么说一家人也要在一起。”
“这样也好,剩下来的钱可以放在出殡的时候,到时候圈子里也有不少人来,是要好好准备一下。”
安思雨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周修达还没死呢。真的关心他,你们就应该去医院看看他。”
姜宏笑道:“他那个脾气,也不需要我们关心。还是别惹他生气为好。他心里估计早就把我们当成仇人了。”
这话说得不错,余颂倒也想通了,既然周修达早就和家里闹翻了,她与姜宏将来也是对手,现在便也不必再留情面。她忽然谦逊起来,对着姜宏道:“姜先生,有件事可能冒昧了,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指导我一下?”
姜宏道:“什么意思,你是想通了?那也应该让我姑丈教你,我还不会指导学生呢。”
“不,我不是要当学生,我是想挑战您。”
”你说什么?”姜宏失笑,完全是觉得她不自量力。“虽然之前夸了你几句,但你也不要误会。你的水平只是在同辈里比较好,我到底比你大几岁,和你不是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