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颂白他一眼,并不起身,依旧着眼于乐谱,又从头开始演奏。
“我说了让你别弹了。听到没有?”周思邈受不了她的轻慢,快步过去要把她从琴边揪下来,却被安思雨一挡。他道:“你不是说要尊重音乐吗?既然她在弹琴,你就别打断。我都知道演奏中途不能大声说话。”他虽是个半大孩子,却已经比周思邈高出半个头。把笑脸一收,颇有威压。
周思邈被堵了回去,冷冷哼出一声,可余颂的演奏又确实渐入佳境。这本就是一首吉普赛风格的曲子,节奏快速而强劲,带有舞蹈节拍,却又不失沉稳。她的华彩弹得格外好,弹至第二部 分,已经彻底把握住节奏,宛若吉普赛女郎在酒馆跳舞,一圈又一圈,红色的裙摆越转越张扬,流光溢彩。最后的高潮收得激情热烈,如同围观者经久不息的掌声。
周思邈也不由得受了些感染,在结束后为她鼓了两下掌,道:“就你这个年纪,你的演奏算不错的了。心态也很优秀,算是处变不惊。挺好的,你应该多参加些国际比赛,可以得名次的。你干脆到我门下来学习吧,我可以一对一教你。”
余颂淡淡道谢,道:“谢谢了,可我已经有老师了。我想去医院见周老师,您刚才答应我的。”
周思邈虽然严苛,但对她也起了爱才之心,语气不自觉和缓起来,道:“你在旁边再多等十分钟吧,快了,一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
去医院的路上,周思邈还在劝余颂改换门庭。余颂哭笑不得,道:“周老师已经病了,我也不能再刺激他吧。”
周思邈道:“就是因为他病了,所以我才劝你快点走。医生说他顶多再活三四年,他还能教你多久?职业演奏家的艺术生命很长的,搞不好他死的时候,你还刚出道。”
余颂道:“那我会努力的,一定让他活着看到我成名。”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固执,音乐界是很狭窄的,有个好老师领你进门,路会好走许多。”
安思雨坐在后排,打断道:“老人家才不要固执,挖自己儿子墙角,多尴尬啊。”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周思邈的脾气实在很不好,看到人闯红灯都要骂人。余颂怕他们在车上就吵起来,急忙打岔道:“周老师怎么会一下子病这么厉害,前几天见他还好好的。”周思邈冷笑道:“我也想知道他怎么了,说他是个病人吧,怎么会一拳把他表弟的鼻子打破了。说他没事吧,心脏病一发作就要抢救。等见了面,你自己去问他吧。”
病房里已经有个人守在床边,是个长相平淡的青年人。他回头对着周思邈叫了声姑丈,左边眼角有淤青,想来便是周修达的表弟姜宏了。余颂看着他的脸差点没忍住笑,没想到周修达一个病人,下手竟然把人打这么狠。
周修达也没想到余颂会来,略惊愕的一瞥也是虚弱的,他轻声道:“忘了给你打电话说一声了,你可别傻乎乎的每天去琴房等我啊。”
余颂只上前道:“老师,我担心你啊。你身体还好吗?”
“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吗?”他连呛声都是有气无力的,可周思邈却依旧听不惯,骂道:“你怎么说话的?一个小孩子又是你的学生,特意来看你。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你就算真的要死了,也不要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人,把身边的人都得罪了,没有你的好处的。你打了你表弟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周修达冷笑,略微坐起身来,道:“没事,你可以计较的。姜宏让我把以前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给他,最好连环球唱片亚洲区负责人的电话一起给他,他是觉得我死都要死了,给他铺路也是好。那我觉得我打他挺应该的。他倒是应该反思,这么大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弹什么琴啊?”
姜宏气得面红耳赤,大声争辩几句,说的无外乎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话。余颂也算看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修达到底是成了名的钢琴家,手上握有一批人脉,随便举荐几个人都对职业发展都是大有助益。只是他和家里人闹翻了,他们才对他又妒又恨。
周思邈帮着姜宏吵架,骂道:“你表弟说的也没错,你打人就是第一个错,心胸狭窄就是第二个错。音乐对我是最重要的,你既然生了病,不能弹琴,我栽培他表弟,不是很正常的事。你竟然要像个小孩子一样争风吃醋,说出去都可笑。”
“你他妈说的什么屁话。我是你儿子啊。我快死了啊,你还整天想着教学生,打比赛,还让我安排人和你的学生见面。你心里到底我有没有我,我就是个你教琴用的广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