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灼地注意到这位医生的大衣上并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他泄了半天火之后,终于消了气,转身看了眼周怡,周怡正要说话,医生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砸向了墙面,发出“哐”的一声。
众人惊呼一声,周怡蹭着墙面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医生整了下衣服,扔了铁棍,从地上捡起本夹,回身对其他人说道:“命令就是命令,不能迟到,这就是迟到的代价。”
现场鸦雀无声。
张灼地感觉李向星和他爹李党展的父子亲情多半也是打了些折扣,李党展显得很从容,甚至是高澜这个保镖更担心李向星。
医生说道:“今天迟到的两个人会记过,以儆效尤,剩下的人可以开始集体活动了。”
所谓的集体活动,就是跟着音乐跳操。
前面的患者跟着音乐跳,他们这些后来的玩家有样学样,画面有些诡异地好笑,但是谁也笑不出来。
医生站在上头,铁面无私地盯着他们,似乎在等待着抓住他们的把柄。
李向星和周怡也被命令带着伤跳操,看上去有些痛苦。
张灼地站在人群的最后头,发现其实很多患者身上都是有发暗的血迹的,只是已经干涸氧化了。
他感觉很奇怪,这一切都有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氛围。
跳操之后,是所有人围在一起进行谈话的活动。大家席地而坐,由另一位医生主持,谈自己最痛苦的一件事。而因为人数过多,把他们分成了两组,医院本来就有的患者们一组,他们这些后来的玩家一组。
每组分了一位医生,虽然换了一位医生,但是这位似乎也并没有仁慈到哪里去,手里也死死地把着本夹,似乎准备着给大家记过。
医生说:“从白逐舟开始,逆时针方向。”
张灼地有些犹豫,不清楚这件最痛苦的事情需不需要说真话。
他很难衡量人生中哪件事算是最痛苦的,但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父亲的死亡,但这又是一件他从未昭示天下的私事。
白逐舟没有沉默很久,就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沉稳,有种成熟男人的味道,和他的气质相符,白逐舟说道:“我最痛苦的事情,应该是在小时候,八岁的时候,一个冬天,我回家之后发现我妈坐在餐桌前,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跟她说话,她没理我,所以我走过去。”
白逐舟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心,说道:“这里有一个黑洞,正在流血,顺着她的鼻子,流了很多血,但她的手还温热着,好像是随时都能醒过来。”
医生记了几笔,抬起头来冷漠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她怎么死的?”
“自杀。”白逐舟说。
医生:“继续。”
医生的态度无疑让人感到冒犯,但是白逐舟却显得很绅士,很礼貌,真的接着说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医生想说什么,所以只是漫无目的地想了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一般人家很难有枪,我也从来没见过我妈拿枪,那东西是我爸的,他的枪都放在书房,一般情况下那个房间是上锁的,唯独那天没有。”
白逐舟见医生没让他停止,便继续道:“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
医生打断道:“你怀疑你爸故意让你妈自杀。”
白逐舟依旧体面地说:“谁都没有证据,官方通报是自杀。后来我爸很快再婚,家里失去了我妈的痕迹,几乎只有我记得她。我很难忘记那个下午,她好像活生生地坐在桌前,等我走过去,却死了,所以我时常会想,也许我不走过去就好了,她也许还会活着,不是很幸福,但还活着。”
白逐舟一耸肩,示意自己的故事已经说完了,他笑了下,说道:“耽误大家时间了。”
医生不甚满意,皱着眉头催促下一位。
董晚风似乎早就想好了,说得很干脆:“高二的时候,我们的班级在四楼,那时候在重点班上学,每天都想着学习的事情,有一个小姑娘的成绩一直比我好一些,父母因此对我很不满意,那女孩不是很漂亮,但是很外向,脾气又很霸道,经常说一些很讨人厌的话,但身边还是围了很多人。”
铺垫了前情之后,董晚风终于神色有了些动摇,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有一个男孩喜欢她,想要追她,但是她很骄傲,没有答应,男孩看我经常和她一起去找老师,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就拜托我以自己的名义把她约出来。”
“他让我以远足的名义,把她约到一个废旧的桥洞下,”董晚风轻声说,“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太嫉妒她了,学习好,大家又都忍耐着她的脾气讨好她,而当时的我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