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熏然,正中央的方颐裹着雪白大氅,青衣似柳絮绒花,衬得她苍白的面色似乎到了暖春一般,染着些微的绯红,眼睫长细,垂着,如岸边蒲草。
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其实已不再遮掩自己的女子身份了,可周遭知情者以外的人都没留心想过。
正如他们不知这样如日中天的左相会轻易倒下一般。他们没有想过雷厉风行,朝堂顶端的左相,会是一个女子。
庭柏的闯入带进零星的几粒雪。
“相公,公子”
他的话,让楚帝知道最后一面快来了。
这是方颐与澹台衡的最后一面。也是滔滔大秦最后一根独木难支的横梁,在这两人你先我后放弃生机后轰然倒塌的瞬间。
方颐不太意外:“请他进来吧。”
邀荷难忍泪水,她身为方颐的随侍自然知道小姐的情况,眼前的片刻温暖就如冬夜里就快燃灭的炭火,回光返照,中心烫得吓人——
暖阁要不了几日便会断了炭火。小姐的终末之期,就在这几天了。虽然如此,她还是强打起笑,请公子衡进来。
她不能倒下。
澹台衡也不能倒下。
他们谈了什么,方颐知道。她要看的也是之后。是澹台衡归家后。所以光影只是倏地沉淀,澹台衡起身要告辞。
他才奔赴万里送虞宋一别回来,病体难持,几乎难以抵抗这风雪。转身离去时灰色大氅都薄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