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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衡跪在灵前。

他并非左相亲眷,又是皇室嫡长,本不该白衣带孝, 可他仍然着了一身素白衣裳。

灵堂白缎飘扬, 火星微弱。

楚帝还是第一次见他着素衣清减跪着的样子, 苍黄的信纸, 被他手指压住, 发出略有些脆的干枯声响。

方括留下的字句很简略。

她第一次用自己真正擅长的梨花体,笔锋轻转,娓娓蜿蜒,对好友道:“子衡,展信安。”

澹台衡眼睫轻颤,低头去看。

心肺腐蚀甚重间,甚至未看出好友书信间的暗示,只视线逡巡。

“冠礼将近,本该践诺,无奈病体无用。白玉,已寻时候交予了你。”

“君子不于他人口舌间彰其风骨,澹台岳为人狭隘私瞒,所言褫夺之事亦难作数,故允我仍唤你,玉衡。”

“二十及冠,自古有之,你幼聪慧,也不能避开此礼不举。此一事也。”

“二来。”

好像有个人低声咳着在执笔。她写这信时尚不至病体难支,却对命数早有预料。

“我有一难言之隐,百年后恐难周全,但子衡不必为我忧虑。死后我自长眠。

只变法之事,夙担夜虑,臣无定性,君无安心,民无定国。人虽辞,法不可废。

秦之法,倚仗我与子衡多矣且顽固之僚,窥窥伺伺,蝇营狗苟,恐伤子衡。”

“秦也难还盛世,但相公死国,总可止敌之步,拖延一二。且将府焚尽,也可为我保全些许身后声名。”

“此非难事。初见子衡时隔宫阙走水旺焰,绵延至此。初时我与子衡相顾,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