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中,嘉兴帝正在身旁老太?监的帮助下坐起来?,他似乎早就听到了太?子回宫的消息,视线在宁修云一进门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宁修云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苍老的人?,他穿着明黄色盘龙的寝衣,或许是病痛折磨他太?久,他并没有一点身为上位者?的威势,也没有身为父亲的慈爱。
“回来?了?”嘉兴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却立刻咳了起来?。
他咳了一巾帕的血,却还是撑着质问道:“宁远,你知罪吗?”
“知罪?您是说在江城查到母妃身世与死因的事吗?还是说为您下诏罪己、以平民怨?亦或者?是查封了醉风楼那个淫窝?”宁修云语气淡淡地说。
这三句反问说得毫不客气,甚至以两人?的父子关系来?说,有些大逆不道。
但嘉兴帝思维迟缓,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居然不是话中的内容,而是宁修云的声音。
没有经过刻意?掩饰,压得低哑平直,而是清冽如山泉的嗓音,单是简单地开口说话就已经十分悦耳,却唯独有一点不好——不像他。
嘉兴帝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了一抹茫然的陌生,这声音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太?子,这一反常态的情况让他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用虚假的面具和伪装包裹起来?的孩子,在南巡离开国都之前仍然对他表现得又敬又怕,那双眼中时常被孺慕占据,完美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这世上许多人?都叱骂他杀父杀兄,连自?己同胞的幼弟都不放过,但嘉兴帝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他只?是想要帝位而已。
想要,那边去取。
他曾有过后悔的时候,在他的儿子一个接着一个夭折之后,但当年南巡之后有了宁远,他的这份后悔便被得意?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