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厨房向来灰尘仆仆,因为烧的是谷草包谷杆之类的柴禾,灰尘重得很。
德芬想到顾晓华很讲究,她不能邋里邋遢地去见他,免得又给他唠叨,便先回了自己那屋把辫子散开,扑打了下头发上的灰尘,然后再把头发重新梳过,仍旧编两条大辫子。最后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往屋后的坡上去了。
就像母亲所疑惑的那样,德芬心里也一团疑窦。
顾晓华有事情要跟她说,为什么不上家里来说?
但是转念又想,他一回来就来找自己,这么迫不及待,不会是想给她个惊喜、想让她尽早知道某种好消息吧?
怀着忧喜参半的心情,德芬赶着稍快的步子朝着他们少年时代经常偷偷约会的那棵黄桷树走去。
今天是夏至,白昼是这一年最长的,太阳还没落坡,傍晚的热浪滚滚,知了还在树梢间叫个不停。
远远的,德芬看见了那棵冠如华盖的黄桷树,高高的孤独地立在小山坡上,树梢头一轮红日正在往下落。
这棵树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但从她记时起它就孤独地立在这里。
四人才能合抱的树干,如同一张苍老的脸,皮上沟壑纵深。树干中心有火烧过的痕迹,空空的,但这并没有影响它的生长。这些年,它的树冠越发大了,枝叶繁茂的,几乎密不透风,正好在这炎热的空地阴出一片凉快地。
树下,顾晓华背靠树干坐在突出地面的蜿蜒的树根上,他穿一双黑色皮鞋,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着,挽起的手袖下露出了他白净的手臂。左手腕上,一块金黄的机械手表滴答滴答地有节奏而规律的缓缓绕圈走着。
四周静悄悄的。
“晓华哥……”
德芬细细地喘着气,走到顾晓华身旁,望着穿干净白衬衫的男人有点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