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姝的反应出乎睿王的意料,她连吃惊的情绪都没有,只是恍恍惚惚地点了下头。
睿王皱起眉:“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周静姝的面上绽放一抹柔笑,继续仔细地给睿王处理伤口:“王爷醉酒之时,就已把这事告诉妾身了,只是王爷喝多了没记住。”
“父皇派邢公公前来传召王爷,妾身就隐约猜到了原因,不过妾身还是存了点侥幸,希望是王爷说了醉话,也希望是妾身想多了。”
睿王眯了眯眸,眸光隐隐有寒芒:“本王设局杀害亲兄弟,你不觉得匪夷所思?”
“妾身是睿王府的人,是王爷的侧妃,”周静姝细心地碾碎药粉撒在睿王的额头上:“王爷所做的任何决定,妾身自己的想法不重要,王爷能收获多少才是最紧要的。”
“放在普通百姓家还有几个儿子为了一份田产争得头破血流的,何况是皇家?”周静姝感慨:“王爷不必为此有负担,这皇族的利益千丝万缕,择一便要弃一,父皇让你去边关,倒也并非全然是惩罚,大概是想打磨王爷的性子,王爷不要惊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睿王面无表情地听着周静姝的款款安慰,他看着周静姝,周静姝冲他恬淡地弯起嘴角。
仿若一阵春风轻轻拂过心尖,睿王对周静姝的防备散去不少,倘若周静姝没承认,他或许会真的怀疑她,眼下既然周静姝承认了,他的疑心也相应减少。
泄密璇玑钗的人,他还得查查,不能冤枉了她。
“本王去了边关,你就要单独留在骊京了,大概……”睿王的眸光停在周静姝的孕肚上,语气柔和:“大概是看不到我们的孩儿出世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王爷,”周静姝反手握住睿王,微笑:“妾身和孩儿愿意随王爷一块儿去边关,我们是一家人,当然是到哪儿都该在一起,请王爷不要嫌弃我们是累赘。”
睿王讶然:“你如今身怀六甲,怎能陪着本王长途跋涉千里奔波?”
周静姝抿嘴一笑,紧紧握着睿王的手:“王爷,你去了边关生活起居都需要有人照顾你,你不是说过妾身最了解你吗?王爷若不在骊京,妾身形单影只地住在王府,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带着孩子一起跟随王爷。”
睿王动容,沉吟片霎仍是摇头:“本王也想一家团聚,可此行是父皇对本王的惩戒,本王不能留有话柄给外人,况且,你胎相本就不稳,还是好好待在骊京把孩子生下来。”
周静姝泪盈于睫:“王爷,妾身不舍得……”
睿王凝视周静姝半晌,一声轻若不闻的叹息从唇齿间宛转溢出:“静娘,本王知道你一片真心,可如今这局面瞬息万变,本王怕是不能太分心。你就安心在骊京待产,三年时间转眼即逝,本王很快回来,你在王府把孩子教好,本王将来不会亏待你。”
周静姝被睿王圈进了怀中,男人的绵绵情话落在耳畔,周静姝一言不发地听着,时而细语应和,可眼底却幽深无澜。
……
在睿王去边关这件事令众人措手不及之后,更劲爆的消息又来了,被建文帝宠爱了几十年的晏皇后遭了建文帝的厌弃,数日都跪在澎德堂前脱簪谢罪。
与之相对的,则是水涨船高的太子,太子被建文帝当透明人忽视了二十多年,终于拨云见日,迎来了出头之日,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好好地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滋味。
建文帝的病时好时坏,太子身体力行地帮建文帝试药,这一番侍亲至诚的模样令朝臣们赞不绝口,建文帝对太子的态度也日益舒缓。
萧凤卿整日跟在太子后头摇尾巴,曾经的睿王党成了不折不扣的太子派。
太子与萧凤卿的关系也越发密切,连着晏凌近日也受到了不少诰命的盛情相邀。
黄昏时分的韶年苑被夕阳镀上浅色流金。
晏凌指使几个婢女收拾箱笼,在回雁山庄待了个把月,想起期间经历的点点滴滴,惊险和安谧都体验过,她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回到骊京,也不知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王妃,”花腰轻步走过来:“王爷他在栖霞谷等您过去。”
晏凌一愣,随即想起萧凤卿的确在午后派白枫传话嘱咐她在日暮时去回雁峰的栖霞谷,具体是何事,他也没明说。
当时她并没放心上,经过这一大半天的忙碌,她理所当然也就忘到了脑后。
栖霞谷在回雁峰西侧小径的谷底,周遭人烟稀少,草木繁盛,道路平坦,依稀有瀑布的水流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