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声凌凌,神情亦是漫不经心的,但太子就是从他平淡无波的话语听出了讽刺意味。
“宋婉婉还真死了,就在三天前的深夜。”太子不悦,面色端凝道:“七弟,孤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不要再避重就轻了。”
“据宋典吏所写的血书披露,宋婉婉被你私藏在白果巷置办的宅子里足足一年多,她还怀过你的孩子,因为执意要进宁王府而你又不肯,你害怕东窗事发,是以差人杀了她,造成母子双双殒命的惨剧。”
太子低沉的声音充斥在内账,晏凌一言不发,当她听见萧凤卿与其他女子有了骨肉时,顿时生出一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
她下意识抬眸睨向萧凤卿,不巧,刚好跌进了萧凤卿幽邃明亮的桃花眼中。
那双眼睛蕴藏着不加掩饰的挑逗,炙热而危险,充满侵略性,她心尖一烫,情不自禁偏转了视线。
“我没听错吧?宋婉婉怀了我的孩子,最后还被我杀了?”萧凤卿敛眸,挑眉大笑:“这姓宋的小子玩栽赃嫁祸也玩得太清新脱俗了,我真是许久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我两个月前的确是见过宋婉婉,她抱了一个婴儿来找我,说那是我的儿子,我都没睡过她,哪里来的种?念在她曾经跟过我,我就打发了一笔银子给她,她就再没出现过,现下我连她是圆是方都没印象了。”
太子抿抿唇,假作苦口婆心:“七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典吏没有理由害你性命,也没有理由拿自己亲妹妹的名节陷害你,父皇那边估计也得知此事了。”
“你最好还是先一步请罪,毕竟你这会儿受了伤,父皇容易对你心软,自然而然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轻巧巧地揭过去。”
萧凤卿不以为意:“他为什么陷害我,那得去地底下问了,要不太子皇兄请个阴阳先生过来,看能不能把他的魂魄勾回人间,咱们当面把话掰扯清楚,免得我一身骚。”
刚说完,另一道冷怒的男声就灌了进来——
“孽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愿认下自己的错吗?!”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内账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建文帝面色铁青的大步走来,他身后,赫然是泪盈于睫的沈淑妃、面色苍白的春袖和月吟。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和睿王相继行礼。
建文帝随意地抬了抬手,面容沉肃地走到萧凤卿的床榻前:“宋婉婉母子是不是你杀的?”
萧凤卿郑重其事:“不是,儿臣根本没碰过宋婉婉,又怎么可能跟她珠胎暗结?”
此言一出,睿王讥诮地笑了起来:“七弟,你素来耽于酒色,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毛色漂亮的母马,你都能按捺不住多看一眼,整个大楚都知道你花名在外,如今你说自己洁身自好,是不是太可笑了?”
闻言,萧凤卿依旧不急不躁,低低笑了一声,噙着笑意的目光穿过在场者,不偏不倚地撞上晏凌,他眼波漾开细密的漪澜,然后又定在建文帝沉黑的面上,再次勾起了唇。
“父皇,儿臣不晓得宋典吏为何把脏水泼到了儿臣头上,不过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宋婉婉与儿臣绝无关系,儿臣是被污蔑的。”
建文帝眸色凌厉,冷眼盯着一本正经的萧凤卿,嗤笑道:“老七,你是朕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你以前玩过多少女人,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宋婉婉这件事,你必须给朕说明白!”
“知子莫若父?”萧凤卿喃喃自语,他低垂着眉眼,睫毛掩映下的眸底沸涌着激荡情绪,撑在床榻上的手突然紧攥成拳、青筋毕露。
他眯眼看着建文帝,嘴角上扬,唇边的弧度却没有蔓延到眼底,他忽而曼声道:“父皇,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这玩味的话语一落地,沈淑妃的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春袖跟月吟都不禁抿紧了唇,这一刻,她们都绷紧了内心那根弦。
晏凌的眼风有意无意地追随着萧凤卿,她看不清他眼底激烈的情绪,却无端从他身上感觉到无可名状的讥讽和痛恨!
她不懂,为什么萧凤卿会对建文帝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说他是因为皇位或者多年冷遇,也不太像,他不是那种愤世嫉俗的人。
建文帝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萧凤卿的转变为何如此突兀,他狐疑地扫视着萧凤卿,心底莫名荡过一抹异样,总觉得面前的萧凤卿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但疑窦也只仅仅存在于那一霎,他面笼阴云,寒声道:“关于宋婉婉母子,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宋典吏自缢的事整个营地人尽皆知,不日又会传到骊京,不管怎么说,宋婉婉生下的是皇家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