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安其实早就心知肚明,这册包含着平昌公主之死冤情的话本子,即便写了出来,也绝无公诸于世的可能。
可,若这世上无一人肯去为那个曾经披着浅绿色团花披帛,笑意柔软的小娘子伸冤,她恐怕会因觉得自己虚度此生而难过吧。
他与平昌公主其实仅遥遥的见过一次。
彼时,尚是景隆十七年的秋末。
那一年,白乐安虽有幸高中,然风光无限的关宴结束后,便很快被打回了原形。
不同于同科进士中出身高门的那几位天之骄子,他同其他人一样,依旧无官可做,除了整日忙碌于准备制举,还反而又新添了更多需要走访拜见的人。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高昂的日常支出。
白乐安出身寒门,本就不怎么充实的腰包,早在放榜后凑钱举办各种宴会时全部花光。所以,从春日至今,只能考省吃俭用、躲避宴席,以及为他人代笔,勉强维持在长安城中的生活。
实在馋酒馋的不行之时,他会到西市的一家酒肆当上一回说书先生。用平日见闻、读书闲想,和脑子里忽然蹦出来的有趣桥段编排成小故事,吸引更多客人光顾,以充当自己的买酒钱。
那一日,他正在台上侃侃而谈,忽听一人高声道:“哟,那不是今科进士白乐安吗?”
“他不都高中了,怎么还在做这些为人解闷的下等差事。”另一人立刻与之一唱一和起来:“不过,他以前不也经常去偷偷做代写话本子的贱差,用来应付生计。听说,他在私下里还同人一起做过生意。如今在酒肆说书,也不足为奇。”
此两人,是曾经与他同宿一间馆舍的乡贡,放榜前还常常相互勉励,如今却只剩下满心的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