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提问完美地提醒了苟安今日一早上经历的大起大落,眼眶里又絮起了眼泪,抿了抿唇,用力把眼泪憋回去,她只能可怜巴巴地说:“不想。”
贺津行翻文件的动作一顿,大概也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不识相的回答选项。
但他没逼她。
遂车内陷入一开始的沉默。
车缓缓驶入地下室,还好通往最高层办公室的电梯是贺津行单独使用的,从头至尾,除了司机和刘秘书,苟安都没以这个丐帮的形象见过第四个人。
顶层办公室很宽阔,宽阔到什么程度呢——
放了普通的办公层,大概能容纳几十人同时办公。
而这样宽阔的面积,只是简单了放了一张办公桌,一把沙发,还有两面书柜,办公桌上挺乱的,电脑也是打开的状态……
烟灰缸里有剩下的烟屁股。
那个凌乱程度让苟安不免多看了一眼,苟聿的办公桌就很干净,整整齐齐的,没有烟灰缸,多余的私人物品只有一个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相框。
此时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刘秘书眼皮子跳了跳,强行解释:“贺先生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办公桌。”
所以才这样凌乱地放着没收拾。
苟安点点头,淡定地转开视线,毕竟乱不乱什么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中一面书柜的后面是一个休息室,里面没有像一般霸总文一样放着离谱的床但是放了一张很大的沙发,有茶几,和老年人味很重的茶台。
有浴室。
贺津行下楼开晨会时,苟安脏兮兮的钻进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沙发上已经放了干净的衣服,是完全不挑身材的短衬衫和宽松的背带裤。
还有一双酒店用的拖鞋。
大概是不知道她的鞋号。
苟安把头发吹的半干就放下了吹风机,拉开了休息室的门,这才发现外面办公桌后面已经坐了人——
贺津行戴着金丝边眼镜,正在用不知道哪国语言和电脑那边的人视频会议。
没抽烟。
办公室里没有奇怪的烟味。
听见了这边小小的动静,男人余光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把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电脑那边的人原本在喋喋不休,此时停顿了下用疑问的语气说了什么,男人嗤笑一声,却不回答,挂断了视频,这才真的转过头来。
休息室的门缝后探出半个脑袋,光洁的额头,柔软的长卷发因为还有点儿湿润显得异常黑亮。
两人一个对视,门后的杏状双眸乌黑湿润。
贺津行冲她招招手。
便看见小姑娘踩着酒店一次性拖鞋,小鸭子似的“噔噔”往他这边靠——
她一靠近,他就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是他放在浴室里常用的定制沙龙香洗浴用品,气息如此熟悉。
“饿?”
苟安犹豫了下,点点头。
贺津行打电话给秘书处的人让刘秘书跑腿买早餐时,有一种自己在办公室养了一只小宠物的错觉。
等待早餐的空挡,苟安又借了个手机给家里去了个电话,面不改色地说在同学家里刚醒来,一会儿吃了早餐就回去。
江愿并没有怀疑很多,只是在电话里告诉苟安,她弟弟苟旬国庆假期已经回到家了,中午会一起吃饭,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好安排女仆阿德去买。
苟安在电话里跟妈咪一顿装腔作势的撒娇,以企图让她不要再问昨晚的事,又点了两个想吃的海鲜,这才挂了电话。
一转身,发现日理万机的贺先生这会儿压根没在工作,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打电话。
“以后我有了女儿像你这样,撒谎之后还要撒娇,”他客观的评价,“我能打断她的腿。”
”……”苟安点点头,一脸严肃,“还好我不是你的女儿。”
贺津行:“……”
两人正进行毫无营养的对话,此时刘秘书送了早餐上来,还带来了一个新消息:贺然来公司了。
贺津行下意识地看向苟安,发现此时此刻小姑娘蹲在旁边正忙着打开早餐的盖子,看到猪肝粥还“哇”了声嘟囔,“没放姜吧,我不吃那个”,对刘秘书提起的名字毫无反应。
反而是早餐比较重要。
贺津行收回目光,“他来做什么?”
“说是苟家的小儿子回家了,一起趁着假期约着想去赛道玩玩,问您能不能把没收的机车钥匙给他——”
苟安的亲弟弟苟旬今年十八了,但是他没有驾照。
男孩子都对机车有兴趣的,所以苟旬能开车的地方只有专业赛道,那是唯一可以合法骑车又不用驾照的地方。
但是家里一直觉得很危险,所以不太同意他去玩这个。
苟安舀了一勺粥,也不知道是被烫了还是想起了“粥”相关不太愉快的事情,直皱眉,头也不抬含糊道:“别给他。”
赛道会有最全面的防护措施,相比起在那骑车,总比他们偷偷骑出去跑山好。
贺津行转身从茶几旁边的抽屉拿出了贺然的机车钥匙。
还没来得及递给刘秘书,手腕就被旁边伸出来想抢钥匙的爪子挠了一下——
男人紧绷的皮肤上,一道红痕出现。
贺津行愣了愣,苟安也愣住了。
刘秘书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几秒后,贺津行垂眼望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胸口、此时此刻浑身散发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气味的小姑娘,眉毛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十分钟后,贺然在倒数第二层会客室等待贺津行,今天跑到贺氏来,其实一方面确实是来拿自己的机车钥匙,另一方面,还是想来试探一下关于昨天晚上贺津行说的“解除你和苟安的婚约”这件事是真是假。
此时他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贺津行说的不过是长辈的一时气话。
毕竟扔下了未婚妻带着别的女人逃离危险什么的,好像确实是有点不像话,免不了晚点可能需要去苟家真诚道歉。
贺然得到了他小叔的亲自召见。
但并没有看见与之一同降临的机车钥匙。
贺然没有废话问为什么,因为贺津行扔给他一把法拉利的车钥匙,赠言:“玩点铁包肉的安全项目。”
贺然瞥了他两眼,看他似乎没有提前昨天夜未央的事的意思,可能是已经不生气了吧。
这会儿便大松了一口气,乐呵呵接了钥匙,正想告辞,忽然目光一瞬,瞥到了男人手腕上的一道红痕——
他有些诧异地停顿了下。
紧接着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的小叔。
后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手腕,这会儿抓痕都有些红肿凸起了,小姑娘下手真狠。
男人抬手扯了下领结,又欲盖弥彰似的扯了扯衣袖遮住红痕,淡道:“看什么,上班路上捡了只野猫。”
贺然又不是傻子。
他甚至觉得自己将要有小婶婶了——
脸上露出暧昧的神情,他双手插兜,少见用调侃的语气同他这位其实年龄没差多少的长辈说话:“在哪啊,我能见见不,晚上好跟爷爷汇报……就说今天居然撞见小叔日行一善,咱们贺氏越发的有人情味了?”
“不能。”
贺津行不假思索便拒绝。
“猫崽子今天心情不太好,凶得很,会挠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