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一边侍弄地里的萝卜白菜,一边赶集出摊儿,还跑青银县批发了一批新布料和毛毡鞋垫,零零散散赚了二?百多块钱。
加上唐墨在?板厂支的工钱,家里竟然存了四?千八百块的折子,还有?三百多锁在?座柜里日常花用。
“嘿,再加把劲儿咱能混个万元户啊。”唐墨挠挠头,心里很是感慨,“以前穷得叮当响,做梦都?怕挨饿,再想不到能有?这?样的日子。”
姜冬月笑道:“别说万元户,说不定?十万元户也能混上呢。”
唐墨忍不住也笑了:“你?可真敢吹。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钱是没有?以前实在?了,挣得容易,花得更容易,割斤猪肉一块好几,涨得忒多。”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商量过年前要不要先买台黑白电视,突然听到有?人拍门。
“老黑!老黑在?家吗?”
这?么晚了是谁啊……唐墨让姜冬月别吭声,自己打着手电拉开门栓,就见?一个人影猛地单膝点地,直接冲他跪了跪。
“哎呀这?是干啥?”唐墨唬了一大?跳,慌忙把人扶起来,才看清楚是赵成才。
他腰间缠着白麻布,脚腕也绑着麻布条,双眼红通通的,哑声道:“老黑哥,我爹……我爹他没了,明天你?上家里窜忙吧。”
唐墨跟赵成功搭了快一年砂光伙计,入秋时就听说赵老爷子住院了,没想到这?么快过身,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低声问道:“成才,今儿晚上用人不?”
赵成才摇摇头:“我大?哥他们在?家,衣裳啥的都?换好了,你?明天早上来就行。”
唐墨:“行,我早点儿去。”
“那我先走了哥,得再叫几家乡亲。”赵成才说完,冲唐墨一鞠躬,转身朝街口走去。
……
转天,唐墨五点起床,六点天黑着就揣好礼钱出发了。
此时赵老爷子的灵棚已经在?街上搭好,四?面挂着白纸剪的花和麻布,中间停放一口黑漆大?棺材,顶上用石子儿压着三张红纸。
赵成功穿着厚实的军绿色棉大?衣,看见?唐墨走来,忙从火盆旁边起身迎他,低声道:“老黑,咋来得这?么早?八、九点过来也不晚,陈大?娘算了吉时,今天九点半发丧。”
“咱俩谁跟谁啊,我当然得早点儿来。”唐墨寒暄两句,看左右无人,同样压低声音道,“哥,昨晚上黑灯瞎火的,我恍惚见?成才脸上好像挂了彩,他没事吧?要有?啥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赵成功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不屑地道:“他能有?啥事,还不是掉钱眼儿了爬不出来,呸!”
赵家在?石桥村是大?姓,自家就有?三儿一女,分别是赵成功、赵成仁、赵成才和赵大?花。另有?三个叔伯,都?早早开枝散叶,膝下儿孙成群。亲戚连亲戚的粗略数过去,至少有?六十多人。
人多力量大?,但人多了是非也多,入秋那会儿赵老爷子一住院,赵家三兄弟的关系立马紧张起来,每次摊钱都?得吵几句,连带妯娌之间也渐渐少走动。
等赵老爷子咽了气,赵成才跟赵成仁就嚷着要分家,差点把赵成功气哭。
“咱爹住院那么长时间,耗到油尽灯枯才拉回家,花了多少钱你?们不知道吗?哪儿剩下来的家当给?你?们分?谁想要钱追着咱爹下去要,少他妈在?我家丢人现眼!”
他自觉有?理有?据,说话做事都?对得起良心,没想到俩兄弟瞄准的是亲爹娘留下的那四?亩地,坚持要求一人分一亩,剩下一亩轮流种。“老黑你?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没良心的?”赵成功狠狠吸了口烟,“我娘在?炕上瘫了多少年,我跟你?嫂子就实打实伺候了多少年,累得白头发早早冒出来,那会儿他俩咋不跳出来分田地呢?”
天呐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唐墨不禁皱起眉头,劝说道:“哥你?别难受,有?啥委屈先忍一忍,把大?爷风风光光送走是正经事儿。”
“道理我都?明白,看那俩兔崽子表现吧。”赵成功边说边往火盆里添几根干柴,“他奶奶的,老虎不发威,敢当我是病猫呐。”
不管话说的多狠,赵家三兄弟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况丧事在?即,唐墨不好说太多,陪着赵成功坐了会儿,看管事和记账的乡亲陆续前来,便交了礼钱,凑到人堆里溜达着闲聊。
赵老爷子生?前在?石桥村名?声很不坏,几个儿女也各有?长处,来吊孝的亲戚和乡亲们也挺给?面子,哪怕看出三兄弟有?点不对付,也没人说破,只议论些无关紧要的家常。